絹布做的燈罩,兩盞燈放在桌子上,立在食物中間,照著一大桌子的菜。
祁父祁母和孩子們依次坐在桌旁,兩個妾室立著為大家布菜。飯菜香甜,一家人用得其樂融融。
祁安的屋子里,也有這樣絹布做的燈罩,絹布的透明度好,且不晃眼睛。銅胎的底座,麻繩浸上油,小火苗會安安靜靜地?zé)弦徽?。桐州城里少見這樣的工藝,是從京中帶來的。
下人的屋子里就不一樣了,沒有這樣好的照明器,講破舊的碟子倒扣在桌子上,在圈口里倒些菜籽油,勉強有點亮光罷了。到了夜里,或者冬日的清晨,無論是想做些什么,不點菜籽油燈,就得摸黑。
有一回,在祁安身邊伺候的丫鬟小芽兒,晨起來屋里伺候祁安洗漱,許是出門前迷迷糊糊沒對比清楚,腳上穿的是兩只不一樣的鞋。
因為這件事,小芽兒被知雪笑話了半年有余。從此出門前后,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要瞧仔細,就怕哪里不妥當(dāng),又被知雪笑話了去。
祁安屋里一共兩個伺候的丫鬟:知雪是祁家回桐州的時候,從京都帶來的,行事規(guī)矩、相貌齊整;小芽兒是從桐州城里的人伢子手里買來的,年紀小,也沒什么見識。
祁安屋里的事,都是知雪拿主意。小芽兒對知雪,又敬又怕。
祁大姑娘未出嫁時,幫著祁母管家。
姨娘生了孩子,祁大姑娘怕明火晃傷了小娃兒的眼睛,會命人往姨娘屋里送一盞絹罩銅胎的燈。對于這兩個桐州的妾室來說,是難得的好添置。
她也愛做些京中貴人們喜愛的糕點,誰家姑娘來做客,便拿來招待,頗有“擅廚”的賢名。
一些桐州的人家,夫人和姑娘,托她從京都買些時興的首飾、釵環(huán),她也會去拜托祁父找行鏢的朋友幫忙采買,對這些人家的請求從不推辭。
祁大姑娘自來聰慧、周全,不然也不會嫁入毛家,嫁給毛家的嫡長孫。
說來祁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若非在京中有一些關(guān)系,又攢了好名聲,也談不上毛家這門親事。
但嫁進毛家做宗婦,多少還是有些高攀了。祁大姑娘心里清楚,祁安心里也清楚。
用完晚膳,祁安回到自己屋子。知雪給她打熱水來燙腳,小芽兒往燈座里添油、扣好燈罩。
祁安半臥在床上,手里捧著本冊子,思緒卻已經(jīng)跑遠。
她在想阿姊信里提到的那個人:
族親,瓊臺,讀書……
二十余年前,西北戰(zhàn)事拖得朝廷糧庫耗盡,重稅之下、又逢江北旱災(zāi),流民四起,甚至需要派兵去平叛。不少讀書人棄筆從戎。
也正是因為這個,祖父是個讀書人,在鎮(zhèn)子上教書,卻把兒子養(yǎng)得一身好武藝。
祁父也是憑武藝得到貴人看重,這才隨貴人去京中任職的。
近幾年,朝廷休養(yǎng)生息,中原各州少有亂事。
百姓們能安居樂業(yè),便有了閑錢去供孩子讀書。朝野各方,書孰像雨后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朝廷一些司屬,有些甚至出題招吏:只要有文采、通政治,做出的解答使考官滿意,就可以獲得相應(yīng)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