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晚上虞臺長盛怒而去，他至今后怕，虞仲夜已經(jīng)給了他臺階下，他絕不能再那么不識抬舉。
　　
　　虞仲夜似乎看出刑鳴有情緒，問他：“怎么了？還覺得人物訪談沒意思？”
　　
　　刑鳴還沒做過人物訪談。他運氣好，干了半年的出鏡記者之后就接班莊蕾，直接上了《明珠連線》，什么“全景式、多維度”就不屑說了，直擊時事新聞，挖掘的深度與探討的廣度也遠非一般節(jié)目可比。所以他一直對訪談類節(jié)目存有偏見。主持人與嘉賓全憑兩張嘴嘚吧，主題全圍繞著一個人，內(nèi)容出不出彩全靠后期。這種表現(xiàn)方式陳舊老土，壓根沒有含金量。
　　
　　“主持人質(zhì)素不高，才會淪為編導(dǎo)的傳話筒，話鋒不對，再好的剪輯也沒用。訪談類節(jié)目很考驗主持人的控場能力，也很能提升主持技巧?！庇葜僖箍戳丝葱跳Q，“這方面你可以學(xué)學(xué)小駱。三年前的他還不如現(xiàn)在的你。”
　　
　　這不是刑鳴第一次聽人在自己點明駱優(yōu)的優(yōu)點。上回聽一個導(dǎo)演吹捧駱優(yōu)，說他在東亞歷練了三年，現(xiàn)在的他將大量的閱讀與一線采訪的經(jīng)驗融會貫通，可以隨便問，隨便聊，沒有接不上的話。以他的年紀，能有這樣深厚的內(nèi)力實在不容易。
　　
　　訪談類節(jié)目駱優(yōu)自然是很擅長的，他在東亞的那檔《非常人生》就是同類型節(jié)目的翹楚，品牌效應(yīng)一度直追《明珠連線》，然而他走了以后，接替他的女主持明顯水土不服，《非常人生》水準大跌，自此一蹶不振。
　　
　　“這次去美國，小駱很讓我刮目。做事踏實，做人漂亮，這些都跟他本人的背景沒關(guān)系。撇開背景，你還是比不上他。”
　　
　　虞仲夜夸獎駱優(yōu)的同時，刑鳴反倒平和了。他開始反省。孤男與孤男同游異國，共處一室，尤其駱優(yōu)那一臉溢于言表的愛慕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他原先還特別惦記他們睡了沒睡，這會兒卻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沒意思。
　　
　　這么沉迷于小情小愛，小癡小怨的，到底不該是刑宏的兒子。
　　
　　刑鳴知道老狐貍用了激將法。但偏偏這招管用。他大方一笑，不就是胡四爺么，《東方視界》回歸的頭一期，就他了。
　　
　　為表現(xiàn)兩人已經(jīng)冰釋前嫌，自己已經(jīng)心無芥蒂，刑鳴風(fēng)卷殘云地把自己喂飽，謝過菲比的早餐，還主動提出要送虞仲夜去機場。
　　
　　剛上車不久，手機就響了。
　　
　　刑鳴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顯示是李夢圓。當著虞仲夜的面，刑鳴沒敢接電話，只草草回了一條微信，意思是眼下不方便回電，讓對方等著自己聯(lián)系她。
　　
　　他跟虞仲夜捱的近，發(fā)微信時本能就側(cè)了側(cè)上身，遮著掩著的樣子顯然有些鬼祟。刑鳴把手機又揣回兜里，一轉(zhuǎn)頭，正好對上虞仲夜那雙深之又深的眼睛。他突然就有點心虛，故意打岔道：“老師，你美國中國來回跑，睡得那么少，還得倒時差，不累嗎？”
　　
　　虞仲夜闔上眼睛，仰頭后靠：“累。”
　　
　　仿似一捱上頭枕就睡著了，刑鳴側(cè)著頭，細細端詳虞仲夜的臉。
　　
　　六月的天氣，早晨七八點鐘的太陽照透車窗，那些極細小的塵埃就在陽光里飛舞，一片亮堂堂的景象。一般年過四旬的男人，很難讓人愿意迎著陽光注視他的臉，因為毫發(fā)畢現(xiàn)，多半難以入目?？捎葜僖咕屯耆粫?。他的輪廓太華美，皮膚也太好，仿佛色澤質(zhì)地都無可挑剔的絨，完全找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
　　
　　虞仲夜閉著眼睛，微微蹙著眉頭，看著確實很累，也難得溫柔。
　　
　　不禁想起一年多前初入明珠臺，繼父向勇閑聊時問他，你們臺長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美人。
　　
　　也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他有點魔怔，嫌長相秀氣的太清湯寡水，嫌長相濃艷的太妖形怪狀，仿佛一朝嘗過了山珍海味，再回歸粗茶淡飯，就怎么都食無味。
　　
　　不管是為了明珠臺不丟丑還是為了他刑鳴本人，虞臺長能棄手上的大項目于不顧而中途回來，這點知恩報恩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那顆戾氣滿滿的心竟也被一種柔軟的情感包裹，刑鳴直起上身，向虞仲夜靠近，一條手臂繞過虞仲夜的腦后，食指中指抵住他的額頭，拇指分別按壓在他兩側(cè)的太陽穴上。他以指腹稍稍用力，在他眉弓與太陽穴上反復(fù)按摩。
　　
　　輕重急緩都挺到位，隨著刑鳴按揉的動作，虞仲夜眉頭舒展一些，嘴角微揚：“手法不錯。”
　　
　　“那當然。我常給師父按摩，一回生，二回熟，早就習(xí)慣了的?！毙跳Q手指下滑，從虞仲夜眉心的坎宮穴推移至耳后的高骨穴，手腕擺動，帶動手指點對點地揉壓?！袄蠋煿ぷ鞣泵π量啵惨⒁馍眢w。”這話聽上去很諂媚，但他基本發(fā)自真心。
　　
　　虞仲夜閉著眼睛享受刑鳴的按摩，問：“為你師父還做什么？”
　　
　　“捶肩，捏手，揉腿。尤其是腿，師父癱瘓這些年，經(jīng)常按摩才能防止肌肉萎縮，也對老年性骨關(guān)節(jié)病有一定作用?！?br/>　　
　　“明天讓老林去找個護工。你不準再做這些。”
　　
　　“哦?！毙跳Q嘴上答應(yīng)，其實卻不服氣，心說老狐貍你管得也太寬了。
　　
　　他翻身跨坐到虞仲夜的身上，又換了一個按摩手法。手掌順著虞仲夜的兩頰輕輕撫摸下來，手指陷進他頸外側(cè)的風(fēng)池穴，加大力道點揉。
　　
　　因為坐姿的關(guān)系，這個按摩的姿勢格外溫存，像面貼面地捧著對方的臉。
　　
　　早上剛洗的澡，沒出汗，手腕上還帶著沐浴液的味道，該是檀木混合了高山茶，淡淡的樹香茶香與刑鳴本身的氣息融為嶄新一體。陽光愈發(fā)強烈了，這種好聞的香味被熱騰騰的空氣煮沸，像纖手，也像輕煙，一直在虞仲夜的鼻端撩摸，在撥緊一根看不見的弦。
　　
　　突然間，弦就斷了。
　　
　　一直閉目的男人睜開眼睛，一把捉住對方的手腕。
　　
　　刑鳴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虞仲夜這一瞬間的眼神他再熟悉不過，兇殘又嗜血，跟要把人連皮帶骨活活吃了似的。
　　
　　個子雖高，但比起虞仲夜到底纖細不少，虞仲夜托舉刑鳴的大腿，迫使他兩腿分得更開，幾乎把他提起來。
　　
　　手指隔著褲子嵌進刑鳴的臀縫，摩挲擠壓，仿佛要帶著衣料一起捅進緊密炙熱的穴里。虞仲夜一眼不眨地盯著刑鳴，用命令的語氣商榷：“寶寶，把褲子脫了，好不好。”
　　
　　俗話說“事不過三”，這老狐貍昨晚上蹭了他兩回都沒進去，能忍到這個份上委實不容易。但刑鳴這會兒肚子里存了壞水兒，成心就想看對方吃癟。他噘噘嘴，故意逆著虞臺長的心思回話：“你說了放過我?！?br/>　　
　　“昨天，”虞仲夜不慌不忙，不聽勸就來硬的，強行解開刑鳴的褲鏈，“不是今天?！?br/>　　
　　“可我還病著呢?！毙跳Q伸手不配合地阻擋，“醫(yī)生建議，恢復(fù)期間半日臥床休息至少三個月，同時不建議進行性生活?！?br/>　　
　　虞仲夜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眉問：“會猝死嗎？”
　　
　　“那應(yīng)該不會?！毙跳Q不敢把話說得太嚴重，深怕老狐貍一發(fā)狠，就把他好容易爭取回來的《東方視界》給停播了。只得掐著分寸，小心回答，“但是會胸悶，心悸，甚至?xí)炟??！?br/>　　
　　“死不了就行。暈了讓老林直接送你去醫(yī)院?！庇菖_長竟覺自己得到了滿意的答復(fù)，行事愈發(fā)不正經(jīng)，他的呼吸變得短促，眼神更加攝人，他咬了咬刑鳴的鼻子和下巴，一手抬高他的屁股，一手扯著褲腰稍一用勁兒，便將刑鳴的褲子扒下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