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從有精魂說起,血仙不知已經(jīng)活了多少歲,即便其中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粗壯的樹干之中假寐。
她對歲數(shù)沒什么概念,也就不在乎自己比周少將軍究竟大了多少個輪回。
遁地虎拍了拍爪子,有些遲疑的道:“小的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br/>
血仙掃了他一眼:“我怎知你當(dāng)不當(dāng)講?!?br/>
這鼠輩的話真是有趣,她怎么知道他想說什么。
遁地虎抖了抖胡須,還是說道:“……大人剛剛化成大人模樣,此時著實不宜離開本體?!?br/>
先不說這樹精為了這點情分值不值走這一趟邊疆,她剛從女娃娃修成人形,理應(yīng)在本體地荷花這棵大樹旁呆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讓精魂穩(wěn)固在這副軀殼中。
精魂不穩(wěn),無論對妖還是精怪來說,都是大事。
血仙微微轉(zhuǎn)動脖頸,靜了兩息后,纖長的柔夷伸向下方,五指在空中如飛旋的花瓣,依次緩慢收回手指。
“咔嚓”一聲脆響,地荷花樹下方一條粗壯的枝干從主干處整齊的斷開,主干的橫截面顏色逐漸變深,直至看不出斷痕。
這條粗壯的枝干緩緩升起,長度約為一孩童身量,粗細(xì)也有海碗般大小。
待枝干升到血仙的高度時,飄向她輕握的拳頭。
血仙伸開五指,這條枝干便如石沉大海一般,緩緩的陷入了她的掌心。
枝條邊緣盛開的地荷花在被吞入前,還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
將枝干吞進(jìn)手掌后,血仙再次握了握拳。
既然不能離開本體,那她就帶一截枝干走,兩三年的光景,怎么也夠用了,待下次回來時,她再在本體邊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日。
遁地虎心想,他該提醒的也都提醒了,血仙就算真有什么,也怪不到他身上。雖然以血仙的道行,也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就是了。
他都可以想象到,這只樹精會在遙遠(yuǎn)的邊疆,如何將其他精怪嚇得瑟瑟發(fā)抖。
血仙要離京,這對遁地虎來說絕對算一件好事。
至少這段時間,他既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鼠崽子們被吃,還可以在血仙不在的這些時日橫行霸道、狐假虎威一番。
遁地虎心中喜不自勝,小胡須不斷的抖動,盡量掩飾自己愉悅的心情,以免惹了血仙不喜。
遁地虎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血仙會帶著他一起走。
遁地虎:“……”
我做錯了什么?他不在京,他的七個老婆可怎么辦?
京城外官道上,一女子身穿白色襦裙,外披紅色綢衫,頭上戴一頂樹枝編成的草帽,從草帽檐上垂下一片薄紗,透過紗罩,隱約可見女子姣好的面容。
此女子便是化作尋常人打扮的血仙。
官道上空無一人,血仙腳底生風(fēng),若有人見了,定會驚詫不已。
一個嬌女郎,為何能走得如此之快,比那馳騁的頭等駿馬還要迅敏。就似一陣風(fēng),再眨眼,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女郎手里提著個東西,臨近了看,是一只肥碩的土鼠。
遁地虎像一只死土鼠一樣,隨著血仙神行太保般的飛馳腿速左右搖擺,黑溜溜的眼珠子只占眼眶的一半,剩下一半都是眼白。
當(dāng)他聽到血仙的話時,他頓了半晌,歡喜雀躍的心情就如被射落的大雁,從天空中直線墜落,一命嗚呼。
“大、大人為何要帶小的同去?”
這只樹精去結(jié)那莫名其妙的親,他去干什么?增加邊疆土鼠的種類嗎?
血仙幽幽的看著他,看得他鼠毛倒立,瑟瑟發(fā)抖。
“我不懂這人間事,你活了這許多年,想必何事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br/>
血仙對這人世間的一切,都是從戲文和將軍府內(nèi)得來的,可以說,出了這扇墻,她什么規(guī)矩都不知道。
就因為小爺“見多識廣”,你就要帶我去邊關(guān)吃黃沙?
遁地虎拍了拍耷拉在胸前的小爪子,他這話是肯定不敢對血仙說的,他想了想:“大人過獎了,小的也只知道個皮毛。不如這樣,小的為大人引薦一只燕子精,它年年走南闖北,知道的肯定比小的多?!?br/>
“是在將軍府正院柳樹上搭窩的那一只?”血仙問道。
遁地虎點頭:“正是那只燕子精,他能說會道,還熟知這沿途風(fēng)光,與他一同上路,大人一定不會過得煩悶。”
對不住了,老弟,你還是個單身漢,不像我有老有小,你就跟著走這一遭吧。
血仙掀起眼皮,淡淡道:“那只燕子,已經(jīng)被我吞了?!?br/>
她睡覺的時候,樹根會自主進(jìn)食,她醒來便會知道,自己吃了哪些東西。
遁地虎:“……”
他抬起顫抖的爪子,捋了捋胡須,想著還有哪個精怪可以“引薦?!?br/>
“你不想去?”
頭頂上方傳來血仙的聲音,猶如流淌著的厚重水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