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庸知道自己捅了簍子,一路裝孫子到了醫(yī)院,跟著徐暨又檢查外傷又拍片子,得出個結論——沒事。就是腿上青了一塊,腳踝稍微有點腫,睡一覺就好了。
李伯庸偷眼看著徐暨“嘿喲哈喲”的那個模樣,心里不屑地想,老子小時候爬樹,被我爹一嗓子吼下來摔斷腿,也沒敢掉一滴馬尿,世界上怎么還有骨頭這么脆的男人,他居然還好意思當著女人的面窮柔弱。
可是怎么樣呢?忍著吧。
李伯庸一邊拉開自己的車門,一邊表現(xiàn)得很好客的樣子說:“聽徐先生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今天是我不對,要不我做東,請二位吃頓飯吧?全當是……”
“賠禮道歉”四個字還沒說出來,李先生就看見司機一臉不淡定的表情,然后他聽見后座上傳來一種……詭異的聲音。
楊玄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在他車后座上磨爪的鬧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平時在家里不這樣的,也沒見過它亂撓東西?!?br/>
鬧鬧扭過頭,小脖子細細的一截,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李伯庸。
李先生趕緊干笑一聲:“啊哈哈,沒關系,沒事,我百十來斤的一個人,還能跟二兩重的小貓一般見識么?”
鬧鬧細細地叫了一聲:“咪嗚——”
舔了舔爪子。
楊玄猶豫了一下:“好像給你撓壞了一點,要不然我按原價賠你……”
“那絕對不能夠?。 崩畈篂榱吮硎咀约汉艽蠖?,還在鬧鬧的小腦袋瓜上摸了一把,“你想啊,要不是我把徐先生踹壞了,咱們也不能去醫(yī)院,咱不去醫(yī)院,也就不能把貓扔在車上嘛——貓么,就是愛撓東西,以前老家我奶奶養(yǎng)的那只缺德的玩意,還往我鞋里扔死耗子呢。瞧這小雜毛多乖,瞅著就親切,給大爺喵一個?!?br/>
鬧鬧:“喵?!边€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心說,沒聽說過兔死狐悲那啥死貓悲么,拿真皮墊屁股的暴發(fā)戶,不撓你撓誰?受死吧人類!喵卡卡卡卡——
徐暨雖然仍然一瘸一拐地讓楊玄扶著他,卻已經(jīng)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尤其在知道李伯庸他就是那個被看好的供應有機食品的土老板的時候,非??蜌獾卣f:“不好讓李先生再破費了,本來也是誤會一場,我那時候口氣也不好,得罪了?!?br/>
李伯庸雖然頗為看不上他的白軟屬性,可是他這人就容易人來瘋,混社會多年,儼然已經(jīng)是個油子一樣的自來熟,順口接了一句:“不打不相識嘛,說起來大家也都是緣分——我前兩天還打算把楊領隊挖到我們公司來著呢?!?br/>
徐暨臉色頗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他想,給暴發(fā)戶打工也比干連工資都不開的什么領隊強啊——顯然這位思想覺悟也不高,以為“義工=不給錢的工”。
然而下一刻,徐暨就在心里唾棄了自己這種思維方式,心想老子的小師妹,就算墮落了幾年,也不能去種大蔥啊撿雞蛋啊!
于是他頗為客氣地笑了笑,別有深意地說:“是啊……楊玄,其實有時候給自己放個假,調整一下生活狀態(tài),試試別的活法,也沒什么不好,不過時間長了,人還是要活回正軌上來?!?br/>
楊玄明顯不在狀態(tài),大概還在糾結被鬧鬧撓了幾爪子的車座,一聽見被點名,也不知道別人說了什么,就默不作聲地點點頭表示受教。
“別的地方不好說,”徐暨頓了頓,“但是師兄那里隨時歡迎你過去?!?br/>
楊玄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師兄,我真的從良了。”
這話聽得李伯庸一激靈,回頭看了徐暨一眼,有些疑慮地問:“徐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徐暨趕緊做疏忽抱歉狀,從懷里摸出一張名片遞過去:“看我,都忘了,李先生,這是我的名片,大家既然認識了就是朋友,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隨時聯(lián)系?!?br/>
李伯庸接過來一看:“鴻經(jīng)證券……”
他恍然大悟:“哦——原來徐先生是搞證券的,失敬失敬?!?br/>
徐暨做謙虛狀:“哪里哪里?!?br/>
李伯庸大大咧咧地說:“這個我還是有點了解的,我老姨這些年有了點閑錢,前一陣子也學別人去開了個戶,天天念叨著漲漲漲的,你們就是跟她一樣炒股票的么?!?br/>
楊玄低下頭做文靜狀,偷偷樂了——師兄的臉都青了。
李伯庸看了楊玄一眼,感覺什么證券的聽起來的確不像什么正經(jīng)營生,怪不得這姑娘寧可去給人做白工也不干了呢。
他總覺得股票這東西不靠譜,漲漲跌跌每個準信,在李伯庸心目中,炒股……它不就和賭馬一樣么,撞大運,趕上漲了就賺,趕上跌了就賠。
有點猜大猜小的意思。
當然,后面的話他為了顧及徐先生的面子,好心眼地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