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蛐蛐?”
王忠突然一笑,“徐通政,要說起來,早些年俺十來歲的時候,就到處抓蛐蛐,那時候一只極品的好蛐蛐,能換五斤細糧,有一年俺連抓了兩只,換了十斤面,俺娘給俺做的手搟面,別提多香了……現(xiàn)在封了侯,頓頓都是粳米白面,反而吃不出味兒了。”
徐景昌一笑,“不是面不香了,是心大了。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靖安侯要是能收收心,沒準日后還要廣大的前程?!?br/> 徐景昌說著,已經(jīng)打開了蛐蛐罐子,撿了一根草棍,挑逗起蛐蛐來。
王忠怔了片刻,也嘆口氣,“你這話說得對,可也不對。誰不想過得更好,吃盡穿絕,錦衣玉食?滿朝文武,又有幾個真的能清廉自守,分文不?。烤驼f這幫讀著圣賢書的,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可私下里貪了多少?我跟他們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br/> 徐景昌也沒反駁,而是笑道:“靖安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畢竟公然敗壞國法,實在是說不過去。如果能做點生意,大發(fā)利市,也是不錯的。”
王忠頓了頓,無奈苦笑,“話說得容易,可俺一個大老粗,什么都不會,還發(fā)財?別賠了就好?!?br/> 徐景昌笑道:“那也沒事,我還辦了處學堂,培養(yǎng)了不少人才。這都好幾個月了,等我出去,就準備大展拳腳,靖安侯有沒有興趣參加?”
王忠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一笑,“俺這人腦子不太好使,又魯莽沖動,俺要仔細想想,弄清楚里面的利害輕重……徐通政不會怪罪吧?”
徐景昌道:“怎么會,拿什么開玩笑,也別拿真金白銀和身家性命開玩笑……咱們當官的,要學會三思?!?br/> “三思?”
“對,就是思危、思退、思變?!毙炀安呛钦f道。
王忠眼前一亮,忙探身道:“徐通政,你能說得仔細一點不?”
“可以,所謂思危,就是要看清楚危險在哪,高官厚祿固然顯赫,,但高處不勝寒,明槍暗箭,十面埋伏,看不清危險,一腳踩進去,就要丟了這條性命,所以為官的第一步就是思危?!?br/> 王忠想了想,點頭道:“對,我就是看不清危險,一下子進了天牢,幸好陛下寬仁,不然就沖我沖撞官署,放在洪武朝,估計就人頭落地了?!?br/> 徐景昌笑道:“這就是思危,第二步是思退,看清楚了危險,就要避開危險,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要退到別人看不見你的地方,好好養(yǎng)精蓄銳,觀察局勢,反躬自省,把里里外外都想清楚了。”
王忠用力頷首,“這話更對了,等我出去,就閉門反思,好好想清楚?!?br/> 徐景昌繼續(xù)道:“第三步就是思變,原來的路走不通了,就要選擇新的路,打開新領(lǐng)域,拓展新空間。在原來那條路咱跑不過別人,不用硬撐著,大可以換個賽道。打不過就躲開不丟人,畢竟這京城云集了整個大明朝的聰明人,勝不過他們,理所當然。被人當成猴子耍,也是情理之中。你說是不是?”
王忠一陣遲疑,突然回頭,看向了夏原吉的房間,忍不住咬了咬牙。
沒錯,雖說是徐景昌最后彈劾他,把他送進天牢,但真正壞事的人是夏原吉,他還拉著殿下去的,擺明了是把自己當成那只雞了!
真是可惡透頂!
“徐通政,做生意的事情不說,往后俺王忠要多上門請教,遇到什么事情,還請徐通政指點。”
徐景昌笑道:“好說,我年紀小,性子直,有時候口無遮攔,也請靖安侯擔待一二?!?br/> 王忠連忙一笑,“徐通政客氣了,要說起來,你們徐家才是將門勛貴之首,我們這些人,不過是千戶百戶出身,僥幸跟著陛下,才有了今天,哪里比得上幾十年浴血奮戰(zhàn),打下大明江山的開國功臣。從徐通政身上,我就看出了你們家的厲害之處,俺服氣了!”
不得不說,人到了牢里,智商和情商都在快速提升。
不久前王忠還要入夏原吉的娘,當堂痛罵……現(xiàn)在都學會奉承拍馬了。
徐景昌在大牢里面,日子不能說難過,只能說除了不能出去,跟家里頭也差不多了!
上好的絲綿被睡著,清水不斷,火爐燒著,宮里送來了六安茶,鐵觀音,徐皇后不舍得侄子受委屈。
怕他著涼,還把朱棣獵的一張豹皮褥子送了過來。
朱瞻基這小子也算是良心,在送了一條魚之后,就成天帶著海東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