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孔里傳來了開鎖的聲音,邵凌霜心下一沉,站起了身來。
果不其然,邵建軍的身后跟著趙偉,趙偉看著邵凌霜輕輕笑了笑,隨后目光看向了趙多。
“這幾天沒有給姐姐添麻煩吧?”他的口吻很是熟稔親昵,如果不是真的知道趙偉長此以往都對趙多不甚上心,恐怕真的就要以為他是個十足的好父親了。
趙偉說完,伸出手來,準(zhǔn)備去摸趙多的頭,趙多下意識地想要去躲避,但他并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樣肢體靈活,因此,還是只能任由著趙偉營造父慈子孝的情境。
趙多看向了邵凌霜,他沒有言語,漆黑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她,那樣一雙純粹的眸子,邵凌霜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去看。
她垂下了頭,在趙多旁邊蹲了下來,柔聲道:“今天你就要跟著爸爸回去了,下次有空再來玩吧!”
這是大人通常會對正常的孩子寒暄的話,邵凌霜小的時候,最為討厭這樣的言語,她覺得極其的言不由衷。
但她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說這么言不由衷的話,說到底,終究是心中充斥著內(nèi)疚,也唯有這樣說,才會讓自己的心里好受些許。
趙多使勁力氣抬起了手,一把抓住了邵凌霜的衣襟,或許是沒能夠控制好力道,邵凌霜被往前微微一拽。
趙多還是那樣無聲地看著她,她心下一顫,臉色頓時慘白下來。
縱然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可她卻明白。
“凌霜?!鄙劢ㄜ娸p喚了一聲。
邵凌霜側(cè)眸看了邵建軍一眼,心里終究是被對父親的承諾,以及對俗世的枷鎖打敗。
她現(xiàn)在,真的沒法照顧一個像趙多那樣的孩子,她不知道以后會如何,最起碼,現(xiàn)在她做不到。
她退卻了,心中視這種退卻為恥辱。
她站起身來,想由此尋回一點底氣,挺直了腰桿,看著趙偉道:“那今天多多就跟著您回去了?!?br/>
“當(dāng)然??!”趙偉很是樂意的神情。
邵凌霜點了點頭,看著趙偉跟過來的手下拿走了趙多本就不是很多的行李衣物,她目送著趙多出門,呆呆地站立在門口。
“別看了。”邵建軍說道,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拍了拍邵凌霜的肩,“凌霜,即便拋開我不喜歡趙偉這件事情,趙多也并不是你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事情,你也好,我也好,咱們都沒有這個能力去管一個這么樣24小時都需要人陪伴的孩子。”
“我明白。”邵凌霜冷靜回答道,她靜靜關(guān)上了門,慢慢挪回了房間,她看著自己房間旁的那張小床,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滋味,她竟然沒有將那張床收起來,她其實真的沒有她想象中那樣抵觸趙多與她一起生活,就像她其實也沒有像她想象之中一樣抵觸她的母親凌秀一樣。
趙多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讓她與凌秀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了。
她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時間停駐了多久,她才慢慢地睜開了,卻見著邵建軍還在身邊等她。
她的眼眶微紅,輕聲問道:“爸,她當(dāng)初放棄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邵建軍想了想,他找不出合適的詞匯來回答邵凌霜這個問題,但他又有些焦慮想要將其講明白。
邵建軍懇切地看著她:“她放棄你,與你和趙多這件事,不一樣。”
從常理來說,當(dāng)然是不一樣,凌秀當(dāng)初是為了所謂的愛情拋夫棄子,可對邵凌霜而言,她卻只是屈從于現(xiàn)實。
“說起來,還是我的不好?!鄙劢ㄜ娚袂橛行鋈唬⒕蔚乜戳艘谎凵哿杷?,“當(dāng)年趙偉下海經(jīng)商,是我執(zhí)意要趁虛而入的,也是我執(zhí)意相信,只要我愿意對她好,我總能夠感化她的,但那么些年,還是貌合神離,只是我們的冤孽,都成了你身上的枷鎖。”
邵建軍很少會出這樣的話來,邵凌霜神色一斂,她沒敢去看邵建軍,也沒法提她年少時關(guān)于凌秀,一直在她心頭彌漫散不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