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森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他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哥哥的思路,就干脆放棄思考了。
鄧磊道:“我們現(xiàn)在所面對的處境雖然復(fù)雜,但一切難題的關(guān)鍵,只在于幕后那位‘正主’要的是什么。可正主卻不肯露面。正主如果不露面,那他底下的人不管答應(yīng)了什么,我們都不能輕信?!?br/> 鄧森道:“那……我們要先找到那個‘正主兒’?可怎么找啊?”
鄧磊沉吟道:“潛蛇在草,不知其蹤,若要尋蛇,可先打草……先前我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嗯,我們試一試吧。就看看……”
他將聲音放低了,低得除了他自己再沒第二個人能聽到:“十九年了……他是不是真的這么將我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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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軒客棧是曲沃唯一一個上檔次的客棧,當初陳客商住在這里,趙員外住在這里,鄧磊不知道的是,其實張玥也住在這里。
晚清以前,建宅子容易起樓難,所以大一點的客棧,通常不是后世酒店式的高層樓房,而是若干院落的組合。張玥所住的就是清軒客棧最大的一個院子。
一股不帶春意的寒風穿堂入戶,把屋內(nèi)紅燭的燭光吹得左右晃了一下,攪動一番光影撕扯,帶著一股躍躍欲試的挑釁。
福桔站在張玥的身后,輕輕地給張玥梳著頭。她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一直在尋思要不要開口,想了一想,還是沒有忍住。
“小姐,您看大管事的回話,這個磊少爺怎么這樣?。磕阏f……那個磊少爺,他會如何?”
剛剛張大管事匆匆回來,向張玥交代了自己此行的結(jié)果。他對張玥的說辭,自然是把自己描述得勞苦功高,而那位大少爺則是油鹽不進,不知好歹。最后又憤懣不已地抱怨了好大一通,才終于嘆息著退下。
這一番唱念做打,無非就是自己表功,企圖掩蓋自己并未能把人帶回來的辦事不力。
張玥眉頭本來也輕輕地皺著,聽了這一問,精致而又細膩的五官上浮現(xiàn)出一抹如夏日清蓮的笑意,她反問福桔:“怎么?這還沒回來,心就掛過去了?要不等人回來了,我把你送他房里去伺候?”
福桔哎喲一聲,梳頭的手差點卡?。骸靶〗?!你……你怎么這么開我玩笑!”
她嘟著嘴,忽然又吃吃笑了起來。
張玥在鏡子里頭瞥見自己心腹丫頭的異樣笑容,忍不住回頭:“怎么笑成這德行?”
福桔笑道:“那天磊少爺撲去看被枷的鄧老爺,我不是偷偷混在人群里看嘛,別說,長得……可真是??!他穿著一身青衫,滿滿的都是讀書人的氣派,而且不是二少爺那種裝出來的斯文,是真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啊,就連撲上去要救父親那種急切,跟衙役推搡時的,也都不失氣度呢,真是……怎么都好看?!?br/> “呀呀呀!”張玥有些詫異道:“丫頭,你是真動春心了?”
福桔笑道:“小姐你不是常說,女子生得好,是為了比別的女人漂亮,男子生得好,就是為了給我們女人看的嘛!”
張玥噗嗤一下也笑了:“這么說,卻是我把你教壞了?!?br/> “這當然!”圓臉丫頭說:“仆隨主人意,我當然像我家小姐呀!”
張玥伸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啊,也就是在我這里,到了外頭,遲早讓人浸了豬籠!”
“哼,我不怕!”福桔說:“有小姐在呢,我怕什么!”
張玥忽然想起了什么,幽幽說:“若有一天……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呢?”
“那時候,我也陪著小姐!”福桔一點愁色都沒有,仍然笑吟吟的:“咱們有美男子看的時候就一起看,真要有浸豬籠的一天,福桔就陪小姐下水去!”
兩人說著笑話,不覺頭發(fā)沒梳好,張玥就伸手打散了重新來,梳了一半,忽然嘆道:“也真是沒想到,都到這地步了,他還不肯低頭!磊……這名字可沒起錯,跟石頭一樣,嘿,還是三塊!”
福桔道:“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張玥道:“真碰到了啥也不顧的二愣子,那我也沒辦法了。本來,聽他在當鋪里的應(yīng)對,我還以為他是個識進退的人,難道是我看錯了么?”
就在這時,外頭有人敲門,有個小廝道:“淳叔回來了。”
這時把頭梳好還需要一段時間,張玥不敢怠慢淳叔,手指插入頭發(fā),將梳了一半的頭發(fā)打散了,批在肩上,落落大方地就走到外頭來,與淳叔相對行禮落座。
福桔殷勤地淳叔和站在他身后的后生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