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國內(nèi)農(nóng)村的基層管理方式與現(xiàn)在并不一樣。
那時候,公社下面設(shè)大隊,大隊下面再設(shè)生產(chǎn)隊。
同時,各家各戶的生產(chǎn)勞動由所屬生產(chǎn)隊統(tǒng)一安排和組織,社員們根據(jù)安排的勞動獲取工分,總工分的多少將直接決定各家各戶全年的收入。
在李袁壩,按不同的勞動時間和強度,正常情況下,參與勞動的人們每人每天可以獲得一至八個工分……
現(xiàn)在,時間到了一九七五年。
每天早上,古田大隊第一生產(chǎn)隊隊長袁保華在擴音喇叭里一聲吆喝,李袁壩的社員們便前往操場山山南麓的老槐樹下集中,然后一起出山下地勞動……
李淑芳生完孩子后,今兒個是第一次跟隨生產(chǎn)隊出門干活。
不出工不行呀,家里只靠林海一人的工資,實在是無法維持生計。
四月料峭的晨風還帶著幾許寒意。
李淑芳在半歲大的二狗子小腦袋上扣了一頂遮風帽,用厚實的布單裹住小家伙的身子,再用布條將小家伙緊緊的摟背在身上,就這樣出門上山干活了。
只是今天,干活的社員明顯又比昨日少了幾個。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少了哪些人——肯定是伍志平、袁陽春、李述文、李百中四人。
這四人是牌桌上的“超級死黨”。
只要有一人提議打牌賭博,其他幾人除非有非常緊急的事情難以脫身,否則必定會積極響應(yīng)。
而且一般都是吃過晚飯就開始打,通宵達旦,一直打到第二天黎明雞叫時分,才戀戀不舍的離開牌桌現(xiàn)場——原農(nóng)業(yè)社一間荒廢的保管室。
走出保管室,幾人也不上山干活,直接回家蒙頭睡大覺。
白天睡覺不干活掙不到工分,沒工分就預(yù)示著必然要受窮挨餓,肚子都要挨餓了,兩口子能不吵架?
每當這個時候,幾個超級死黨口中的說詞便高度一致——打牌治色。
“哎呀,我們也就熬熬夜夜打打牌,至于這樣埋汰嗎?我們打牌還是好事情呢,起碼沒有時間去鬼混,不會變心、不會拈花惹草是不?跟你說啊,袁林海上臺唱戲時,扮演的那個陳世美你總知道吧,那個自在風流……”
一番振振有詞的隨口胡餡,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夠蒙混過關(guān),幾次之后就再也不靈了。
“就你這愣不愣的熊樣,長得長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蘆,還能做陳世美?我呸……”家里隨之就會一陣雞飛狗跳。
抗不住的男人很無奈。
咋辦?上山干活去唄!
拖著沉重的腳步,迷瞪著兩只熊貓眼,跟隨大部隊上山干活。
可干著干著這幾人就不見了蹤影。
上哪兒去了?自然是瞌睡得不行,悄悄躲到哪個旮旯角落里睡大覺去了呀。
如此明目張膽的偷奸?;袨椋环值酵粋€小組勞動的社員們意見可就大了。
“哎呀我去,我們老老實實干活,你偷懶睡覺還拿一樣的工分,憑什么?”有人把這一情況報告給生產(chǎn)隊長袁保華。
袁保華當眾宣布:“此人今天的工分全扣!”
男人怏怏的回到家里,一天沒掙一個工分,兩口子之間再一次的爭吵在所難免。
可是牌桌上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沒消停幾天,哥幾個你約我、我約你,又悄悄湊到了牌桌上。一邊切磋牌技,一邊交流對付家中“母老虎”的心得體會。
“哎喲,志平、陽春還有百中,不是我說你們仨,咱們每打一次牌,你們家里的母老虎就會折騰一翻,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李述文嘴上八字胡一撇,老神在在的問道。
“嘿嘿,吵就吵,誰怕誰!”伍志平不緊不慢的打出一張牌。
“等等,我杠……,杠的就是母老虎……”李百中興奮的抽出手中三張同樣的紙牌,用力砸到牌桌上。
李述文半躬著身,促狹的朝伍志平眨著猥瑣的斗雞眼,陰陽怪氣的說道:“志平,百中要杠你家母老虎喲,讓杠不讓杠?李百中你個狗日的,杠個卵蛋啊,你這一杠我還胡個球???”
“哈哈哈哈……”牌桌幾人放聲大笑。
李百中跟著笑完,瀟灑的摔出一張牌,嘴里高唱一句:“老幺……”
“胡嘍胡嘍……真準,絕張老幺!李百中啊李百中,你果然是百發(fā)百中,神炮手真是名不虛傳呀!”袁陽春亮出手中的紙牌,手指李百中捧腹大笑。
“活該,活該!”伍志平和李述文跟著大聲起哄……
類似的場景時有發(fā)生,在這樣的年代這樣的歲月,牌桌上的四人也算得上是苦中作樂的奇葩了。
日頭日復(fù)一日,牌場依舊,歡聲依舊。
只是到后來,四個牌場神棍家里是越過越窮,簡直到了貧困潦倒的地步。
李百中三十多歲,身軀矮壯。
兄弟兩個已經(jīng)分家,大哥負責供養(yǎng)父親,他自己則負責供養(yǎng)年過花甲的母親。
李百中的老婆胡鳳仙,性格潑辣,娘家離李袁壩很近,就在古田大隊第四生產(chǎn)隊。
自從嫁給李百中后,胡鳳仙心情就沒怎么舒坦過。特別是自孩子出生以來,李百中迷上了打牌賭博,不出去掙工分,不帶孩子,讓人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