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三天三夜,只有一夜加半個白天,周揚帆就覺得要撐不住了。脫粒是合伙的,各家根據(jù)各自意愿自由組合,有些人家麥子脫下來之后就顧著自家揚場,隨便派個人去別人家?guī)兔托校傊粋€人對應一個人,不短人家的工就行。
唯獨周揚帆是個例外,他從前一天晚上開始熬了個通宵,又從早上一直堅持到中午,終于有點受不了了。要知道他在前一天下午也沒有休息,幫著父母在河堆上種玉米,整整挑了半天水,就是鐵打的漢子到現(xiàn)在也會疲勞的吧。
何況他只是個剛成年的孩子,論起力氣是不錯,可是論起耐力,比起那些摸爬滾打了數(shù)年的老把式還是差了不少。所以當他在家吃完午飯,拖著疲憊的身體扛起草叉又準備出去的時候,被許有香堅決地制止了。
“揚帆,今天下午你在家睡覺?!痹S有香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道,“你二娘家脫粒,我和你爸去。”
“媽,我還能行?!敝軗P帆輕聲道,“別人家我都在幫忙,輪到二娘家我不去,恐怕她會有意見。”
他說的二娘不是自己的二娘史恒林,而是丁霞,也就是周世金家。本來聽說麥收時周世金要回來的,不知道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到家,家中只有丁霞。好在她們家的麥子也沒用人工割,是雇的割曬機割的,就是往家里拉也是丁三開著手扶拖拉機趁著晚上來幫忙的,可是這脫粒不是一人兩人就能干的,離不開大家?guī)兔Α?br/> “你二娘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不會有意見的。”許有香微笑道,“再說我和你爸兩個人去,還抵不上你一個人呀。你呀就好好地在家睡一覺,今天晚上我估計還會有人家請,到時候你再去也行?!?br/> 周揚帆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放下了草叉,徑直進了屋。他脫掉散發(fā)著嗆人腳臭味的解放鞋,看見襪子早已粘到了腳底板上,腳掌部位像是剃頭匠磨刀布一樣發(fā)亮,不由得搖頭苦笑。一旦神經(jīng)松懈下來他就覺得渾身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塌塌的,連衣服都顧不上脫,就這么隨手拉過一張草席,鋪在地上就睡著了。
等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西垂,遠處傳來拖拉機沉悶的轟鳴聲。他趕緊爬了起來,急急忙忙洗了把臉,就往后場而去。丁霞家的麥子已經(jīng)脫完,周世高正在和幾個漢子往手扶拖拉機上抬著脫粒機,許有香正在幫著丁霞將場上散落的麥粒往一塊歸攏。
“揚帆,你來啦!”頂著大紅三角巾的丁霞臉上帶著疲憊,看到了周揚帆笑了笑。畢竟也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也是從昨晚上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合眼,一個女人家能夠堅持到現(xiàn)在,真的讓人佩服。
“不好意思啊二娘,我沒來得及給你幫忙?!敝軗P帆滿臉歉意道。
“這叫什么話?”丁霞笑道,“你沒來你爸你媽不都在這里么,難不成我還要你一家都來啊!你二爺不在家,你爸你媽幫了我不少忙,就這我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br/> “大哥,馬上去我那邊幫幫忙?。 庇腥藢χ苁狼搴暗?。
周揚帆看見那人是三爺周世銀,也就是他們這個隊的隊長,雖然因為他謀了隊長的位置讓周世清很不爽了一段時間,可是最近已經(jīng)慢慢忘了,基本上恢復到了原先的那種狀態(tài)。此刻周世銀家脫粒,順便請周世清幫忙,他又怎么能說不去呢。
“一會兒就到?!敝苁狼宕舐暤?。
“爸,我去吧?!敝軗P帆道,“你回去歇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