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周長安家門口響起了轟鳴聲,十幾個男女老少披掛上陣,就等著開干了。
分工很明確,周長富的兩個兒子負責(zé)“喂機”,就是將麥子送到脫粒機的簸箕口中,這是最臟最累的活,當(dāng)然是自家人上前。他的大兒媳婦用濕毛巾蒙著臉只露出了眼睛,頭上的三角巾把腦袋包得嚴嚴實實的,手中拿著大鐵锨等著出糧食。這個活相對要輕松一點,卻是特別的臟。
周世平家的還有丁霞等幾個婦女也是把腦袋包得嚴嚴實實的,站在麥堆后面,等著給喂機的人輸送麥把子。緊挨著喂機人旁邊的周長安的二兒媳婦手里拿著菜刀,準(zhǔn)備將捆扎麥把子的蒲草割斷,方便喂入。
剩下的就是像周世忠周世明這些壯年男人,他們齊刷刷的站在脫粒機后面排成長龍,等著將脫粒機吐出來的麥草扒拉開來,要將混夾在里面的麥粒抖擻干凈,還得順便把草堆也堆起來。
這是一個完整的工序,人少還真的干不來。
周揚帆穿著長袖襯衫,袖口的紐扣也系了起來,腿上是長褲,腳上是解放鞋,沒有帶帽子,臉上罩著許有香手工縫制的口罩,神情嚴肅地拿著草叉站在人群中。
他有點好奇,為什么周長安的大兒子自己有手扶拖拉機,卻沒有置辦脫粒機,反而要找周世高來脫粒。不過他顯然沒有時間去多想了,因為隨著周世高將手扶拖拉機的油門加到底,周長富的兩個兒子已經(jīng)將第一捆麥子攤開送進了脫粒機。
隨著脫粒機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手扶拖拉機似乎都感覺到了吃力,冒出一陣黑煙,轉(zhuǎn)瞬又恢復(fù)了正常。
那些壯漢子們還沒有動,看著堵在脫粒機出草口的麥草,周揚帆又站得最近,只好趕緊將草撥開,第二團麥草又吐了出來。
周揚帆瞇著眼睛,神情專注地盯著出草口,只要有麥草從里面吐出來,他就第一時間劃拉開去,后面自然有人接著。也就是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手拿最靠近脫粒機的第一把草叉,真的不是輕松活。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用草叉將麥草快速扒拉開去,但是一點都不能怠慢,講究快準(zhǔn)狠。因為只要他稍微慢了一點點,脫粒機中源源不斷吐出來的麥草就會形成瞬間的擁堵,里面的麥草出不來,拖拉機也吃力。
脫粒是按照時間給錢的,主家自然希望是時間用得越少越好,周長安的兩兒子快速地將麥子往脫粒機里輸送,整個人都被籠罩在漫天的灰塵中。
周揚帆也不輕松,被脫粒機滾龍高速旋轉(zhuǎn)帶出來的麥粒噴在他的腿上,像是針扎一樣疼,漸漸地就習(xí)慣了,只剩下麻酥酥的感覺。他機械性地劃動著草叉,汗水從他的額頭上不斷地滑落,襯衫也早就粘在了后背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手扶拖拉機突然停了。周揚帆這才發(fā)現(xiàn),偌大的麥堆已經(jīng)去掉了一半,周長安的兩個兒子他的兩個堂叔正把嘴上的口罩扯下來,露出了滿臉的灰塵。他們使勁地擰了下鼻子,將里面的麥灰醒出來,又走到墻角的水井邊,打出點水往臉上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