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人的到來,打斷了邵家關(guān)起門來的爭執(zhí)。
一聲又一聲的拍門聲,門外一道又一道催促聲,邵大寶只覺得像是敲在他身上,似乎再多敲幾下,就能將他敲得支離破碎。
邵大寶盯著邵瑜,見他真的不管自己了,急得當場下跪:“爹,您不能不管我,我是您養(yǎng)了二十年的親兒子?。 ?br/>
邵瑜聞言輕笑一聲,說道:“白養(yǎng)了二十年的親兒子?!?br/>
見邵瑜不買賬,邵大寶又看向邵小草,但邵小草直接轉(zhuǎn)頭。
倒是王氏,依舊和他保持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會看看丈夫,一會看看女兒,似是希望兩個人能松口。
“當家的,大寶就算再有錯,他還年輕啊……”
“年輕更要走正道?!鄙坭せ氐?。
他轉(zhuǎn)頭安撫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邵小草,讓女兒放寬心。
邵小草心下一暖,雖然父親沒說什么,但直覺告訴她,父親今日絕不會讓她陷入悲慘處境中。
邵瑜又看向邵大寶,說道:“你先起來,去開門,難道真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你跪著嗎?”
邵大寶掙扎了一下,到底還是面子占了上風(fēng),從地上爬了起來,被邵瑜支使著往門邊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怎么,開門也不會?”邵瑜問兒子。
邵大寶此時哪里還管得了邵瑜的陰陽怪氣,滿腦子都是開門后自己的處境,張猛是什么人,他比誰都清楚。
他的運氣還算好,雖然一屁股賭債,但是家里還有鋪子和妹妹,因而張猛并沒有對他怎么樣。
但邵大寶卻親眼見過張猛怎么對付無力償還賭債的人。
在賭坊的后院里,張猛直接砍斷了那人的雙手雙腳,沒有半點猶豫,張猛眼中的暴虐,以及當時濺在他臉上溫?zé)岬难鄞髮氈两襁€記得清清楚楚。
被砍掉的那雙手,現(xiàn)在還掛在那里,每一個不還錢的人,都會被拉到后院去瞻仰那雙手。
正因為見過這些,邵大寶才格外害怕,一想到開門后要面對的一切,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腕都已經(jīng)開始痛了起來。
“當家的,大寶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王氏哭著說道,又看向一旁的閨女。
但邵小草被邵瑜護得嚴嚴實實的,甚至因為怕她心軟,邵瑜還直接擋住了王氏的視線。
邵瑜看著涕泗交流的王氏,沒有半分和軟的意思,反而說道:“人都上門了,他們遲早要沖進來,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打開門?!?br/>
邵大寶瘋狂搖頭,眼中滿是絕望。
此時門外的拍門聲越來越重,門板晃動的厲害,似是下一秒就要轟然倒塌一般。
邵瑜也不動作,只說道:“你現(xiàn)在不開門,他們還是能闖進來,到時候還要壞一扇門?!?br/>
邵大寶還沒什么感覺,王氏卻心下一緊。
對于窮人家來說,別說一扇門,就是一塊木頭,可能都是不能承受的損失。
王氏到底沒有忍住,走上前去,將門上橫木放下。
一群兇神惡煞的家丁立馬闖了進來。
在他們身后,是被眾人簇擁,但滿臉不耐煩的張猛。
張猛一進來,先是看了一眼邵小草,見到新娘哭得雙眼紅腫,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他的目光落在邵瑜身上。
“怎么?你們邵家這是關(guān)起門來,給我臉色看?”張猛冷笑問道。
“邵家不嫁女了?!鄙坭ぶ苯亓水?shù)恼f道。
張猛狠狠的瞪了邵瑜一眼,接著看向一旁的邵小草。
邵小草害怕的揪住父親的衣角,邵瑜將女兒護在身后。
“不嫁?”張猛左右看了看,冷笑一聲,說道:“你說不嫁就不嫁,我準備這么多,你全當鬧著玩?我不要面子?”
張猛一身喜服,他身旁的家丁們也全都穿著整齊的衣服,手里拿著樂器,吹拉彈唱樣樣都有,雖是第三次娶親,但他這陣仗也搞得很大,在不知內(nèi)里的外人看來,張猛似乎對這個未來岳家十分看重。
邵瑜聞言笑了笑,說道:“一無婚書,二無媒人,三無聘禮,退了就退了,有什么大不了。”
他又看了一眼張猛身上的喜服,說道:“你這衣服袖口上有好幾處暗沉,這是穿了多少次的喜服?”
張猛聞言一頓,邵瑜說的確實是事實,這一身喜服,他已經(jīng)穿了三次。
邵瑜接著問道:“這暗沉是什么?是油漬還是血漬?”
袖口上沒有洗干凈的暗沉,張猛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至于這些?!鄙坭さ哪抗饴湓谀切┘叶∩砩希f道:“你自家養(yǎng)的班子,估計都能用到你孫子娶親,實在談不上如何費心準備?!?br/>
張猛娶親陣勢這樣大,不少人都跟在他身后看熱鬧,雖然張猛兇神惡煞不好惹,但還是有不少膽子大的,此時擠到前排來看熱鬧,聽到邵瑜這句話后,立馬笑了起來,還學(xué)給外面的人聽。
張猛臉上掛不住,用力瞪了邵瑜一眼,罵道:“胡說八道!”
邵瑜臉上始終帶著笑,說道:“抱歉,是我說錯了,你每個媳婦都被你磋磨死了,哪里來的子孫后代呢?!?br/>
“他/娘/的,你敢咒老子?”張猛聽到這話,第一時間沖上來,抬起拳頭就要往邵瑜身上打。
邵瑜可以躲,但他沒有躲。
他只是一把將一旁傻愣愣的邵大寶拉過來擋在身前。
“哎喲!”邵大寶一聲慘叫,張猛這一拳極其用力,邵大寶只覺得骨頭都要被打散了架。
王氏立馬心疼壞了,責(zé)備的看了邵瑜一眼。
“說我沒子孫,我今天還非娶了你女兒不可!”張猛惡狠狠的說道,也不打算跟邵瑜廢話,抬手就打算讓人來搶親。
“誰欠的賭債誰來還,我女兒不嫁你?!鄙坭こ鴱埫椭厣?,接著將還在呼痛的邵大寶,直接推進張猛懷里。
在張猛有些愣神的表情中,邵瑜說道:“你要娶,就娶他好了,我同意這樁親事?!?br/>
張猛一愣,立馬一把將邵大寶推開,說道:“你耍我?你們邵家,當本大爺是吃素的?”
邵瑜看了他一眼,道:“吃素,勉強也算是積德行善,倒也未嘗不可?!?br/>
張猛一愣,罵道:“瞎說什么玩意。”
邵瑜看了一眼眼前之人的面相,說道:“你殺孽太多,未來子息艱難,且多半要死于非命,若是從現(xiàn)在開始能夠積德行善,尚且有一線生機?!?br/>
“老東西,你還敢咒我,今天你別想豎著出這個門!”張猛罵道。
邵瑜立馬回道:“這是我家,我今天可以不出門?!?br/>
“噗嗤?!眹^群眾又笑了起來。
張猛瞪了這些人一眼,越發(fā)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朝著自己手下的家丁說道:“這是你家?欠了賭債不還,那就砸,都給我狠狠的砸!”
張猛本就是脾性暴虐之人,此時事情都鬧到了這個地步,他若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只怕人人都道他是個好欺負的,如何還能豎立他在外的威信。
王氏臉色慘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邵瑜,而邵大寶早就躲在母親身后,似乎這樣他就能躲避自己的命運。
“當家的,你快想想辦法?!?br/>
邵瑜看了王氏一眼,又看向那些正打算動手的家丁,說道:“等一等?!?br/>
明明是個往日里窩窩囊囊的老頭子,但此時也不知為何,他一開口,也沒有如何動作,僅僅靠著周身的氣勢,便鎮(zhèn)住了張家的那些家丁。
他們倒是想要上前,只是邵瑜的眼睛掃過來,便立馬有一種動彈不得的感覺。
就連張猛,此時被邵瑜盯著,也感覺脖子一涼,但很快他就甩了甩腦袋,暗道自己是花了眼,才會被一個老頭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