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就連張猛也在偷偷感慨:這老頭真是個狠人。
對陌生人下手不稀奇,狠的是對親骨肉也能如此絕情。
周圍的街坊鄰居們,原本還在鄙視邵大寶濫賭,此時卻已經(jīng)在心底悄悄譴責(zé)邵瑜無情。
邵瑜似是半點都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一般,繼續(xù)說道:“他一雙手值五十兩,那一雙腳應(yīng)該也能值個五十兩吧,你要是不敢殺他,也可以挖點眼珠子牙齒什么的,按照市價,也該給我七八十兩?!?br/>
邵瑜這種恨不得拿兒子按斤賣的語氣,讓張猛都忍不住同情的看了邵大寶一眼。
邵大寶今日見了父親對妹妹的種種維護(hù),心底越發(fā)不忿,只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爹,都是你的孩子,你為什么死活護(hù)著妹妹,卻這么對我?這不公平!”邵大寶大喊。
“你妹妹孝順懂事,比你強(qiáng)上百倍?!鄙坭は訔壍目戳松鄞髮氁谎郏又f道:而你,活了二十年好像除了給家人添麻煩,再沒有別的用?!?br/>
“她是個女兒,我才是兒子!”邵大寶叫道。
“女兒怎么了?你以為是誰在撐著這個家?我和你娘年紀(jì)大了身子不好,撐著鋪子的,是你妹妹,供你讀書的,還是你妹妹?!?br/>
邵小草的貢獻(xiàn),在這個家里從來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rèn)可,往常就像是所有人全都刻意忽略了一般,但此時,穿越過來的邵瑜卻全都清清楚楚點了出來。
邵小草抬起頭來,看著父親的背影,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一個往常即便做得再好,也只能得到母親口頭敷衍的女兒,此時聽到父親的連續(xù)肯定,就好像面前突然有了光,讓她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當(dāng)家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王氏開口說道,卻也在否定邵小草的重要性。
看著女兒頓時失落下來的神色,邵瑜拍了拍她的發(fā)頂,轉(zhuǎn)頭直視王氏,問道:“兒子和女兒,你一定要保兒子?”
邵小草看向王氏。
但王氏卻不敢看她,只是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
這一聲,倒是讓邵小草驟然清醒了過來,她這才覺得自己心底的那一絲期盼,當(dāng)真全都是妄想。
而一旁的邵大寶,此時像是終于想到辦法了一般,掙開了那兩個按住他的兩個家丁,直接跑到邵瑜身旁,朝著邵小草跪了下來。
“妹妹,好妹妹,就當(dāng)哥哥求你了,只要你嫁了張爺,哥哥就什么事都沒有了,你的大恩大德,哥哥會記著你一輩子?!?br/>
邵大寶又看向一旁的王氏。
“娘,娘,你快勸勸妹妹!只要妹妹嫁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br/>
邵大寶已經(jīng)看出來了,邵瑜是不管他了,但邵小草卻沒有那么堅決。
一旁的王氏,此時也如夢初醒一般,跟著說道:“小草,娘知道這樣不對,但你只有這么一個哥哥,你就嫁了吧,只要你開口,你爹就再沒有別的話?!?br/>
邵小草忍不住哭了出來,她沒想到事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本以為要峰回路轉(zhuǎn)的時候,又回到了原點。
見女兒不說話,王氏又哭著說道:“你哥哥從前對你也很好啊,你難道都忘了嗎?娘也給你跪下來了,求你了,行不行?”
說話間,王氏直接就要朝著邵小草下跪,她剛剛做出跪下來的動作,邵瑜就直接將她拉了起來,沒有真讓她跪下去。
邵瑜還記得自己身處的地方,這樣封建禮教甚重的地方,哪怕邵小草是無意受了這一跪,她也會被外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包裹。
至于邵大寶這樣的人渣,跪了就跪了,這也是他欠妹妹的。
被邵瑜拉了一把,但王氏還是不想放過女兒,轉(zhuǎn)頭還想要用下跪來綁架。
邵瑜索性直接擋在兩人中間。
“娘,你快想想辦法!”邵大寶催促王氏。
王氏心疼兒子,見哀求無用,便轉(zhuǎn)而指責(zé)起來,罵道:“小草,你真這樣鐵石心腸嗎?不孝女,娘白疼你一場!你剛出生我就應(yīng)該溺死你,省得禍害你哥哥!”
聽著親娘的辱罵,邵小草淚如雨下。
“喪門星!白眼狼!我養(yǎng)你有什么用!讓你嫁人都不愿意,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王氏一想到親兒子要受傷,立時越罵越起勁,全然不顧這一切的起因是邵大寶,只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女兒的頭上去。
“是啊,只是讓你做這點事都不愿意,有你這么當(dāng)妹妹的嗎?”邵大寶也跟著指責(zé)起來。
邵小草始終不說話。
“你不說話,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肯嫁人?”王氏說著,便做出一副要撞墻的樣子。
“娘,娘,您怎么就生出這樣的不孝女呢?!鄙鄞髮氁哺鰬?。
面對親娘以死相逼道德綁架,邵小草終究是敗下陣來,哭著說道:“嫁,我嫁!”
邵大寶臉上一喜,王氏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邵瑜為女兒堅持這么久,此時聽到她這么說,心里也沒有半分不悅,反倒覺得一個小姑娘面對親娘親哥的道德綁架,能夠支撐這么久,她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爹,您看,是妹妹自己要嫁,你就許了她吧。”邵大寶急切的說道。
見邵瑜不搭理他,又朝著張猛道:“張爺,您看,我妹妹要嫁的,她要嫁的,我們的賭債都清了。”
邵瑜冷笑一聲,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松口,誰敢出嫁?”
“兒大不由娘,既是她自己要嫁,當(dāng)家的,你又何必阻攔,非要當(dāng)這個惡人呢。”王氏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是啊是啊,不信你問妹妹?!鄙鄞髮氁苍谝慌哉f道。
邵小草只站在一旁無聲哭泣。
邵瑜看了這個瘦弱的小姑娘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是不是真要嫁,誰都清楚?!?br/>
邵小草再也忍不住,當(dāng)即嚎啕大哭起來。
邵瑜接著說道:“我今天只跟你說一遍,你記住?!?br/>
邵小草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了父親堅定的眼神。
邵瑜繼續(xù)說道:“你的事只要自己定了主意,旁人說什么都不要管,你今天就當(dāng)是為你娘死了一次,以后你不欠她了?!?br/>
邵小草用力點頭,接著便跪了下來,朝著邵瑜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抬頭看著邵瑜,她從未如此刻這般,覺得父親的身形如此高大。
“下輩子,我還要做爹爹的女兒?!鄙坌〔葺p聲說道。
她既知張家是狼窩,明白此去多半有去無回,但在離別之際,她還是很感激能夠有一個如此維護(hù)自己的父親。
往日里父女之間甚少有話,她總覺得自己在家中可有可無,如今見到父親為自己這般據(jù)理力爭,邵小草方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原來也是被人放在心上的。
“不用等到下輩子,做好這輩子就行了?!鄙坭⑷朔隽似饋?。
緊接著,他看了一旁的王氏和邵大寶一眼后,便走到張猛跟前,說道:“賭/博欠的債,自然要靠賭/博贏回來?!?br/>
張猛有些不解,但很快,邵瑜從懷中摸出一張泛黃的薄紙來。
這張紙,就是邵家的根:鋪子契書。
“你要跟我賭?”張猛有些吃驚。
邵瑜也不怕他不入局,畢竟相比較邵小草,這張契書才是張猛最想要的東西。
“你不敢嗎?”邵瑜反問道。
“哈哈,本大爺開了賭坊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敢這么跟我說話?!睆埫托Φ檬植?。
他此時倒有些欣賞眼前這個老頭了,畢竟也是個狠人,只是他心底還是覺得老頭子腦子不好,居然為了女兒要舍棄兒子。
“放心,以后敢這樣說話的人多著呢?!鄙坭ず敛辉谝獾鼗氐馈?br/>
張猛聞言心下一窒,立馬將心底的欣賞收了回來,只覺得這老頭格外討人厭。
“你要玩什么?”張猛十分自信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