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親魯陽鄉(xiāng)侯身邊溜到屋內(nèi)后，趙虞便坐到了劉緈身邊，而靜女與曹安二人，則跪坐在趙虞身后約一丈的位置，下意識地屏著呼吸，不敢打攪到眾人的商議。
　　旋即，魯陽鄉(xiāng)侯與張純也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待張純坐下后，曹舉笑著問道：“張季、馬成也在么？你沒叫他們進來？”
　　『你侄子曹安機靈歸機靈，有阿季能打么？阿季一個打你侄子十個！』
　　張純瞥了一眼曹舉，懶得理睬這個家伙。
　　而此時，劉緈正笑著對趙虞說話：“二公子，在屋外偷聽，這可不是我輩應該做的呀?！?br/>　　趙虞一臉受教的模樣：“劉公說得是，只是小子也想為父親分憂，但父親卻總覺得我年幼……其實他當年算計那孔儉時，比我也大不了幾歲。”
　　“我聽說過?！眲⒕m笑著點點頭。
　　看著這二人如此親近，魯陽鄉(xiāng)侯心中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咳嗽一聲說道：“虍兒，既然你想聽，就安靜些。”
　　說著，他轉(zhuǎn)頭對劉緈說道：“劉公，關(guān)于那個王尚德……”
　　劉緈會意，點點頭說道：“王尚德此人，確實是我等當前需警惕的。……倘若說就最近而言，那孔儉能做什么，那無非就是如鄉(xiāng)侯所擔憂的那般，挑唆王尚德向我魯陽縣征收錢糧……說起來，我對這個王尚德并不是很了解，不知鄉(xiāng)侯這邊，可有什么頭緒？”
　　見此，魯陽鄉(xiāng)侯轉(zhuǎn)頭看向張純，說道：“張純，你來說說吧?！?br/>　　在劉緈驚訝的目光下，張純向前者抱了抱拳，說道：“或許劉公不知，張某原本是樊城的駐軍，在軍中擔任伯長，當時在下的職責，便是提防江南的叛軍……”
　　劉緈聞言臉上露出幾許驚訝，拱手道：“失敬失敬?！?br/>　　趙虞亦驚訝地看著張純，看著這位臉上有著一道滲人疤痕的衛(wèi)長，雖然他此前猜測過張純可能是出身軍伍，但也沒想到后者曾經(jīng)居然是一名伯長。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驚訝地插嘴道：“等等，張衛(wèi)長到府上不是有七八年了么？難道那會兒，江南就已經(jīng)叛亂了？”
　　“是的。”張純點了點頭，解釋道：“不過那會兒叛軍的實力尚不算強大，在其進犯我南陽時，當時的南陽郡守鄧裴召集宛南諸縣，組織軍隊，于樊水、蔡陽一帶布防，抵擋叛軍，我便是在當時與叛軍作戰(zhàn)時受了傷……”
　　從旁，劉緈亦忍不住問道：“據(jù)說當時的戰(zhàn)況很不利？”
　　“嗯?！睆埣凕c點頭說道：“叛軍人多勢眾，當時宛南無法抵擋，尤其是當時諸縣的縣尉陸續(xù)戰(zhàn)死后，整個宛南皆被叛軍占領(lǐng)，鄧郡守只能帶著我等殘兵退守宛城，然當時叛軍攻勢極猛，幾次攻破城墻，鄧郡守帶著眾人拼死抵擋，但仍無法避免被攻破……隨后，王尚德便帶著援軍趕到了宛城。”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王尚德此人，我不曾見過他，但他很自負，看不起我南陽的軍隊，也頗不近人情，他到了宛城后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重新整頓我南陽的軍隊，將軍中傷卒剔除，當時我仍在養(yǎng)傷，三五個月不能動彈，結(jié)果就被告知剔除了編制，無奈之下，我只好與張應等人返回故鄉(xiāng)，也就是魯陽，恰逢鄉(xiāng)侯當時招募衛(wèi)士，于是我與張應等人便投奔了鄉(xiāng)侯……”
　　趙虞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前一陣子有難民作亂時，張純?yōu)楹文芎敛皇周泿藲⒘艘恍┰噲D對鄉(xiāng)侯府不利的暴民，原來張純、張應等人都是軍伍出身，而且還是與叛軍打過交道的老卒，怪不得殺起暴民來毫不含糊。
　　而此刻，張純?nèi)栽谥v述他對王尚德的印象：“投奔鄉(xiāng)侯后，我在經(jīng)過鄉(xiāng)侯的允許后，召集了一批被剔除軍隊老弟兄，期間我等談到過那個王尚德，平心而論，王尚德對軍卒確實不錯，軍餉按時發(fā)放從不克扣，因此軍卒都愿意為他賣命，但對于南陽的百姓，這位王將軍就談不上友善了，在前線戰(zhàn)事吃緊時，他毫不猶豫強行征募當?shù)氐那鄩?，命令他們帶上武器與叛軍作戰(zhàn)，甚至于在軍中缺糧時，這位王將軍亦毫不猶豫強行在當?shù)卣骷Z草，聽說有個當時鄉(xiāng)不愿順從，當?shù)氐哪贻p人趕跑了傳遞命令的糧官，沒過兩日，那位王將軍便派了五百名嫡系軍卒，將那整個鄉(xiāng)都屠了……這些我以往閑時與鄉(xiāng)侯說起過，原以為我等與王尚德不會產(chǎn)生什么交集，沒想到……”
　　“原來如此。我原本雖聽說過王尚德脾氣暴躁、性格暴虐，卻不知他還做過這種事?！眲⒕m一臉感慨地搖搖頭，皺著眉頭說道：“此人縱容軍卒屠殺鄉(xiāng)里，然而卻未受到朝廷的怪罪，顯然是朝中有人替他開脫……”
　　說罷，他轉(zhuǎn)頭對魯陽鄉(xiāng)侯說道：“怪不得鄉(xiāng)侯會擔憂，聽了張衛(wèi)長這番話，劉某此刻亦不免開始擔憂了。倘若那王尚德聽了那孔儉挑唆，向我魯陽縣征集錢糧，那……”
　　聽了這話，在場幾人皆沉默了。
　　魯陽縣如今確實有一筆錢糧，但這是用于以工代賑的，倘若這筆錢糧被強行征收，魯陽縣拿什么來賑濟境內(nèi)的難民？眼下暫時已趨于穩(wěn)定的魯陽縣，肯定會再次引發(fā)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