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鮮血落在地上。
陳萱兒皺著眉,花容失色。
鄭年卻忘記了手中攥著的刀刃,已然被面前的景色震驚了。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霜目。淚光點(diǎn)點(diǎn),嬌喘微微。
面扉微紅,眉心煞白。
驚容宛若云中仙,一顰勝似山河陷。
“差爺……”陳萱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哆嗦地手中已然抓不住那柄一寸長的仙刺,松開收手,駭坐角落,渾身顫抖不已。
神情閃爍,如天邊明月隱于陰云。
“這是何苦?!编嵞昊剡^神來,發(fā)現(xiàn)手中刺痛難忍,趕忙取出仙刺,鮮血滴在了馬車上。
“哎……”陳萱兒嘆息一聲,抽出隨身帶著的手帕,抓住鄭年的右手,給他簡單的包扎,“差爺,我非名門之后,但也算書香門第,父親高中狀元,家中更是一派正氣,雖如今落得如此下場,我卻也不能沒了他的名聲?!?br/> 將手掌包扎之后,陳萱兒低著頭,“京城之內(nèi)僅因我出席詩會便議論三年,那些富家、世子對我更是虎視眈眈,現(xiàn)落入這步田地任人宰割,我雖非巾幗烈女但也不能讓人隨意辱待,唯有一死,算是先我父親一步,與他在黃泉路上,相互照應(yīng)。”
鄭年手中莫名出現(xiàn)了一抹香氣。將仙刺收入袖口,才說道,“我知道陳大人是清官,是好官,落得這個下場誰也不愿意,可是……這世間的路……”
“世間的路已經(jīng)走完了,我父待大周如父母,大周待我父如貧土,父親不愿意茍合宦官,我又如何茍且?難不成去了那淫穢之地臟了我陳家的風(fēng)骨?”
陳萱兒淚花飄然,散落彩衣之上,“父親在時,經(jīng)常教導(dǎo)我和弟弟,為人正直,多做善舉才是人間大道,才是陳家門風(fēng)。如今我被官賣至勾欄,弟弟流放三千里,我雖不知何為人間大道,但是卻也明白父親所言的為人正直,不可臟了陳家的門風(fēng)?!?br/> 鄭年啞然。
“請差爺成全?!标愝鎯赫抗庵币曕嵞?,一副決然。
看了看手中的仙刺,不過一寸之長,便可要人性命,無奈嘆息,鄭年苦笑道,“這人生便是如此,真到了絕處,又能如何?”
不當(dāng)救。
全京城的人都在看著陳萱兒,鄭年有九條命也不可能將她放了,想著自己剛見到幾面的娘,想著自己的生活,鄭年拿出了仙刺,放到了陳萱兒的面前。
“多謝差爺!請受萱兒一拜?!标愝鎯汗蛟诘厣希ЧЬ淳窗輨e鄭年。
鄭年拿出了一封信,這是臨走的時候辛德龍大人交給他的,遞給陳萱兒,“這是你父親給你的信,你先看看吧?!?br/> 說罷,放下了幕簾。
鄭年沒有權(quán)力去決定人家的生死,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繼續(xù)駕車,背后傳出了陣陣啜泣。
車馬不慢,不出兩刻鐘到了杏花樓。
這是鄭年第一次仰望這座京城最大的勾欄,上一次匆匆而過并未參其內(nèi)容,而這回他不僅要深入其中,更是要待上一段時間,將這十七個家眷安置完畢才能離開。
杏花樓前門已經(jīng)沒有路能走了,大大小小的官轎商轎羅列門外,不少的小廝和奴仆都在外面等著,守備軍順著牙道進(jìn)入了后院,車馬停頓,鄭年才從馬車上跳下來。
院落亭然,金線銀碧墨香。
琉璃包頂,翡翠墜空,一派奢靡,光是吸氣都能嗅到那股濃郁的銀子味道。
這里光打造恐怕都價值不菲。
陳萱兒并沒有選擇自縊,還能聽到她沉重的喘息聲。
掌柜的迎了過來,自然是認(rèn)得這個長安縣新來的差頭大人,胭脂紅唇,一步走來身形扭了七個段兒,手中的帕子甩地像是公雞尾巴。
“差爺!您來了?!闭乒竦拿麨榱_秀,是京城里有名的媽媽桑,但她并非是這杏花樓的老板,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