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三十二年,春。
三月里的天,似是有下不完的連綿細雨。昨個兒夜里還一陣噼里啪啦的雨打聲兒,今日一早起來,就放了晴。
長信宮中,一排穿著鴉青色直筒長袍的宮女們手中捧著銅盆、香胰、方帕等洗漱用品,站在廊檐底下候著。早春的天還透著一股寒,她們又在門口站了快一個時辰。
宮女們暗暗咬著牙,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哆嗦,可那捧著托盤的手卻是已經(jīng)凍的青紫。
三七捧著水盆走過來,瞧見這場面腳步頓了頓,她低下頭,暗地里嘆了口氣。默不作聲兒的推門往屋內(nèi)走去。
門剛一打開,迎面就涌出一股熱氣,早春的天乍暖還寒,屋內(nèi)點了兩個炭盆,三七走上前放下手中的水盆,拔了拔爐內(nèi)的炭,‘噼里啪啦’一聲響里面的火瞬間就旺了。
她這才放下鐵棍,擦了擦手往里屋走去。
珍珠簾子撩起來,里屋內(nèi)入目所見的便是黃花梨的纏枝大屏風(fēng),右側(cè)放著梅花四扇梳妝臺,黑檀鑲百花的雕花架子上,擺放著粉彩花鳥荷葉邊花瓶。
屋內(nèi)布置的素雅別致,寶貝看似不多,卻樣樣都是精品。
三七待了這么久,瞧見這些寶貝依舊是有些咂舌,她跟在姑娘身側(cè)這么多年,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會想到,日后的姑娘有這么大的造化。
這里,可是東宮,而年前姑娘還不過是揚州城的一個瘦馬,當(dāng)初可是差點兒要納給知府做小妾的。
想到這里,她掐了掐掌心,等回過神來直接往紅木雕漆架子床那走去,手指撩起面前的羅帳,三七湊上前沖著里面的人小聲兒喊道:“姑娘,起床了?!?br/>
床榻上,睡著個云鬢亂灑,□□半掩的美人。一張臉睡在玉枕上,聽見聲響那柳葉似的眉,輕輕的擰了擰,隨即細微的睜開一條縫。
杏眼桃腮,瓊鼻紅唇,這張臉哪怕是看了多年,依舊是讓人驚嘆。
三七神色晃了晃,眼瞅著細微睜開的眼睛又要閉上,她趕緊上前又喊一聲兒:“姑娘,都快晌午了,該起了?!?br/>
迷迷糊糊的一雙眼睛,掙扎著總算是睜開來,床榻上的人嘀咕了一聲,不情不愿的直起身子,那繡著魚戲蓮葉的被褥從身上滑下來,雪白的肌膚白玉無瑕。
上面星星點點的,似乎還帶著某種曖昧的痕跡。
三七瞧見主子這副模樣,面上一紅,眼神躲閃著立馬挪開了:“姑……姑娘,殿下都快十日沒來咱們這兒了,怎么您身上的印記還沒消啊?”
瞅著不僅沒消,有的地方還重了些。只太子都好久沒來她們這兒了,姑娘也不是很受寵,三七雖然覺得可疑,但這話卻也知道不能說。
床榻上,玉笙那張俏臉一紅。
她低頭,掩飾拉好衣領(lǐng),撐起手想從床榻上起來,可腳還沒落地,膝蓋就是一軟,若不是三七眼疾手快將人接住了,只怕她就要從床榻上摔下來。
“姑娘……”三七嘀咕了一聲兒,一臉納悶:“您幾日越起越晚,怎么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br/>
院子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誰水盆沒捧穩(wěn),掉在了地上。玉笙大腿內(nèi)處又酸又軟還細微的打著顫,她怕被察覺,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周承微那兒怎么了?又開始鬧了?”
三七手腳麻利的將帕子放在水盆中,打濕之后擰干伺候玉笙洗漱,頭也不抬的道:“可不是……”
“這幾日本該都是周承微侍寢,殿下卻連著放了她三日的鴿子?!比咭幌氲竭@里,心中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周承微心情一不舒爽,就喜歡朝自己手底下的宮女太監(jiān)們出氣,這三月里的天風(fēng)還大,讓人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自然有人受不住。
剛剛那沒拿住水盆的宮女,估計又要挨打了。
三七一邊伺候著玉笙洗漱,一邊隨口道:“周承微前段時日還欺負過姑娘你呢,殿下這誤打誤撞的倒正好給姑娘您出了口氣?!?br/>
“我哪里有這個本事?!庇耋蠈⑹址呕厮柚?,那雙手指十指修長,嫩白的如同削蔥段一樣。她低著頭,蕩漾的水面上映出她那張嬌俏嫵媚的臉。
這張臉生的的清純,眉眼精致櫻唇小小的,可唯獨一雙杏眼水汪汪,眼尾泛著一抹紅。好像是哭過一般,梨花帶般惹人憐惜。
臉蛋純的極致,可再往下看,配上那身段。卻又多了些別的味兒了。
**白的肌膚上,身段凹凸有致,特別是那一截腰,細的仿若一只手就能掐的住,玉笙雙手放在水盆中,身子微微往下彎。
細腰下面那一段鼓鼓囊囊,更是圓潤有弧度,叫人瞧了挪不開眼睛。
玉笙是揚州城的瘦馬,當(dāng)時可是出了名兒的。
揚州城素來是不缺美人的地方,玉笙能從美人堆里出名,靠的自然不僅是她這張臉。比她清純的,沒她那勾人的身段。
比身段好的,少了她眉眼間的清純。
可以說她是集清純與嫵媚于一身,當(dāng)初教導(dǎo)她們的嬤嬤說過,她天生就該是吃這碗飯的,足以讓任何男人瞧了都挪不開眼睛。
嬤嬤們自小就拿她當(dāng)寶貝疙瘩,搖錢樹,還沒及笄就被喊出了天價。
揚州知府賀之從家的少爺,對她更是著迷,幾乎是散盡家財也要得到她,當(dāng)初玉笙本要抬到他府中做妾,卻在那兒遇到了微服私訪的太子,這才被帶入東宮。
外面的吵鬧聲越發(fā)的大了,周承微比她大兩級,住的長信宮的主殿。
她是最末等的奉儀,住在長信宮的西側(cè)殿,剛好緊挨著周承微。如今太子府中人人都知曉,太子殿下寧愿自己睡也不去周承微那兒。
一整日下來,就光聽周承微發(fā)火的聲音了,據(jù)說碎了三四套茶盞,五六個花瓶,帕子更是不知攪碎了多少條。
晚膳剛過,就聽人道周承微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太子的書房,人都沒進去,就被殿下攆了回來,如今正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哭呢。
“姑娘,你說太子怎么這一連小半個月都不來后院?”
三七踮起腳尖往窗外那兒看了眼熱鬧,嘴里好奇的道:“周承微之前也是很受寵的啊,這是做了什么惹了殿下不痛快了……”
玉笙坐在軟塌上,心不在焉的看著手中的戲折子,眼睛時不時的往窗外瞥了一眼,眼看著天色快要黑了。
她忽而放下手中的書,道:“你退下吧,我要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