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俠又道:‘是了,今日若不是天兄容讓,小弟只怕早命喪天兄刀下了?!?br/> 天心道:‘小弟用異域的刀斬中土的士,豈不讓天下英雄好漢唾罵?小弟私心甚重,不愿背此罵名,卻非不想贏尹兄!’
尹大俠道:‘天兄有心謙讓,尹某豈能不知?這把寶刀似非我中土之物,不知有何來頭?’
天心道:‘昔年貧僧曾于扶桑學(xué)畫,期間扶桑友人贈貧僧一刀,今日與尹兄共賞之。’尹天仇道:‘如此天兄讓小弟開眼界了。’
天心進(jìn)客房取了包裹,又從包裹中取出一條狀物事,拆開包裹在外面的灰色油布,赫然便是那把長刀。
這時(shí)離得近了,我才瞧清楚那長刀約莫三尺五寸,黑鞘金口,刀柄亦呈黑色。
天心拔出刀身,霎時(shí)間周遭俱是一涼,如寒江浸月,冷氣森森。
天心將長刀倒轉(zhuǎn),把刀柄一端遞給尹大俠,尹大俠接過,仔細(xì)打量,贊道:‘此刀確是寶物,與我中土的刀劍又似不同?!?br/> 天心道:‘此刀乃扶桑漱石坊第三十三代坊主小野次郎所鑄。漱石坊三十三代均以鑄刀為業(yè),故稱‘刀職人’?!?br/> 我一聽,心道:‘三十三代人都當(dāng)鐵匠,倒也難為了這一家子?!?br/> 尹大俠道:‘三十三代人鑄一刀,焉有不精良之理?我中土俗語云‘富不過三代’,無論文武,要傳三代俱是很難的。這‘刀職人’亦可謂苦心孤詣之輩了?!?br/> 天心道:‘是時(shí)我于扶桑拜訪漱石坊小野次郎先生,心中亦同尹兄之念。小野次郎四代同堂,已九十有余,小弟作畫一幅以為見禮。
老先生則將他親手所鑄的刀供我挑選,我便選中了這一把。老先生則稱此刀是他八十歲那年所鑄,是用山上的隕石所鍛,外觀最差,卻最是鋒利無匹。
選刀也講一個緣字,此刀今日得見其主,其心甚慰。又言小弟將來必定步入空門,得成大德。
老先生一語成偈,小弟終于還是出了家,至于大德云云,卻羞煞了小弟。小弟性情乖張,到頭來辱沒了師門是真?!f到后來,天心大師的聲音已有點(diǎn)哽咽。
尹大俠道:‘天兄,世間這恩恩怨怨,原是最難說清。小弟行徑在旁人眼中,又何嘗不是怪癖荒誕之極?大丈夫立于世,但求問心無愧,又理會那些閑言碎語作甚?來來來,小弟與天兄痛飲三杯,一醉方休!’
兩人正說著,樓下一陣喧嘩之聲,只聽見一漢子的聲音喊道:‘天心淫賊,快給老子滾下來!’
接著又有人喊:‘天下和尚的臉都被你丟光了,老子今日便要為江湖除一大害!’
天心仍在喝酒,似絲毫不以為意,尹大俠卻變了面色,他慍道:‘天兄,莫讓外面的一群野狗掃了咱們的雅興,待兄弟替你打發(fā)了?!?br/> 說罷,也不見他如何離座,人已從窗戶竄出,只聽見外面啪啪啪數(shù)聲清脆的響聲響過,想必外面叫囂的每人均被尹大俠扇了個老大的耳光。
不一刻,尹大俠又從窗戶中飄身而入,天心道:‘多謝尹兄替小弟解圍?!?br/> 尹大俠道:‘嘿嘿,那些野狗要感謝天兄才對,天兄一出手,他們十條狗命也沒了。’
過不多時(shí),只聽見樓梯響處,又有十余漢子手持長劍鐵鞭等諸般兵器入得店堂。
為首的是一獨(dú)眼漢子,他一見天心,便道:‘好哇!不要臉的花和尚原來在此,今日老子便要打這個抱不平,替咱杭州城的良家婦女出口惡氣!’
尹大俠正要開口,天心道:‘尹兄,這幾位仁兄是來找小弟晦氣的,這回就讓小弟接著吧?!?br/> 尹大俠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言語。
天心道:‘不要臉的和尚在此,閣下就請動手罷?!f話仍是那么和藹,毫無戾氣。
獨(dú)眼漢子與一青衣漢子雙雙搶上,一人使拳,一人使掌,拳風(fēng)掌影幾乎同時(shí)向天心襲到,天心左拳與獨(dú)眼漢子以硬碰硬,右掌與青衣漢子對了一掌。
獨(dú)眼漢子騰騰騰的倒退三步,青衣漢子與天心對的一掌卻無聲無息。青衣漢子臉上青氣大盛,顯是潛運(yùn)內(nèi)力與天心相抗,不一刻,他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額頭見汗。
獨(dú)眼漢子見己方一招之間已各自吃虧,他高聲叫道:“科郎碼爪子硬,大伙兒掄盤子鞭托?!?br/> 他說的是江湖黑話,意思是和尚功夫厲害,大家抄家伙一起上。
一黑衣漢子拔刀在手,朝著天心刷刷刷連劈三刀。
青衣漢子與天心的手掌仍粘在一起,天心右掌一帶,青衣漢子轉(zhuǎn)了半個圈,黑衣漢子這三刀便往青衣漢子身上招呼。青衣漢子眼見黑衣漢子刀光霍霍往自己劈來,想要閃避,但苦于手掌被天心粘著,如何能動彈得了?
他閉目不敢再看,陡覺頭頂一涼,帽子已被黑衣漢子削落。
原來黑衣漢子突見青衣漢子身子一閃擋在面前,情急之下他手腕使勁往上急翻,這一刀便嗖的一下削落青衣漢子的帽子,只要他變招遲得片刻,青衣漢子非變了無頭鬼不可。
黑衣漢子改劈為戮,刀尖慢慢朝天心腹部伸去,刀尖離天心近了,他才使勁往前刺。
天心哈哈笑道:“這一次不砍了?”他小腹一縮,黑衣漢子這一刀便貼著他小腹擦過。
獨(dú)眼漢子剛才與天心對了一掌,此時(shí)他揉了揉胸口,深吸一口氣,猱身又再撲上。
一時(shí)間獨(dú)眼漢子等一干人從四面八方攻至,西邊一漢子使一條齊眉棍,貼地掃天心雙足,東邊一肥胖漢子使雙鉤子,專往天心頭臉招呼,他的雙鉤銀光閃閃,舞將起來,讓人不覺眼花繚亂。
青衣漢子手掌一直與天心粘著,每遇險(xiǎn)招天心便將他或牽或引,眾人怕兵器傷了同伴,往往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收招,被弄得手忙腳亂,極是狼狽。
獨(dú)眼漢子大聲喊道:“老三,你先退開!”青衣漢子何嘗不想退開,但苦于被天心內(nèi)勁吸住,此時(shí)便如拉線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