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孟劍雄與虎踞鏢局眾鏢師伙計圍著一口大鍋吃飯,此乃鏢局傳統(tǒng),便是同甘共苦之意。
孟劍雄與眾人端著一口瓷碗,蹲在地上,吃的是同一鍋的飯菜。
孟晚舟素知父親的脾氣,飯菜雖略嫌粗陋,她卻不敢有半句異言。
她蹲在孟劍雄身邊,唏里呼嚕的吃著面條,不一刻夾了一塊肉到孟劍雄碗里,笑著道:“爹爹你吃?!?br/> 孟劍雄嗯了一聲,卻不言語。
過了片刻,孟晚舟側(cè)著頭問道:“爹爹,大伙兒為何不坐在凳子上吃飯?如此蹲著,形相似乎有點兒不雅。”
孟劍雄道:“咱們押鏢的走的多半是窮山惡水,又哪會時時有凳子好坐?在野外若有異風(fēng),一站起便要迎敵,這是鏢局的老規(guī)矩啦?!?br/> 孟晚舟正要搭話,忽然一名伙計走進(jìn),他朝孟劍雄說道:“孟總鏢頭,王員外請你和孟家小姐到樓上的廂房一聚?!?br/> 孟劍雄聽見東主要見他,心里雖覺異樣,然而他是總鏢頭,卻不得不見。
他對童萬周等幾名鏢頭囑咐幾句,便與孟晚舟跟著那伙計穿過數(shù)道回廊,來到一雅間外。
伙計引路至房間門外后自行離去。此處正臨一個大大的荷塘,外面雨聲滴滴,落在荷塘里淙淙有聲,涼風(fēng)拂面,又別有一番景致。
樓下是客棧大堂,賓客盡收眼底,尤有居高臨下之感。此層除這一雅間外再無其他房間,顯是供貴賓獨享之所。
孟劍雄敲了三下門,王員外說“請進(jìn)。”孟劍雄、孟晚舟方推門而入。
兩人一入房間,只見房內(nèi)早已擺了一桌子豐盛的酒席。
王員外夫婦、王家小姐、德盛居掌柜、古善人還有兩名鄉(xiāng)紳均在席間。
余人一見孟劍雄父女,均離座相迎。王家小姐更是拖著孟晚舟的手拉她到自己身邊的座位坐落,兩人神態(tài)親密。
古善人道:“久聞虎踞鏢局孟總鏢頭大名,今日得見,當(dāng)真三生有幸!”
孟劍雄抱拳還禮道:“不敢,在下不過一介武夫難登大雅,古員外乃人中龍鳳,在下神交已久,今日償愿,幸甚至哉!”
古善人道:“孟鏢頭言重了,想我古某不過一介商人,除了多兩個錢,又有甚過人之處了?今日與諸位好朋友濟(jì)濟(jì)一堂,古某當(dāng)真高興得緊?!?br/> 王員外道:“鏢局素有同吃一鍋飯的規(guī)矩,今日私下請了孟鏢頭大駕來,還望孟鏢頭恕罪!”
孟劍雄道:“王員外有宣,劍雄自當(dāng)效勞!”
眾人邊說邊觥籌交錯飲宴起來,孟劍雄、孟晚舟只以茶代酒,眾人知他要務(wù)在身,亦不強(qiáng)勸其喝酒。
古善人極其善談,滔滔不絕的講起他數(shù)十年的所見所聞,期間更講起楊繼盛幫他押數(shù)百萬兩銀子到蒙古草原做生意的往事。言語間對楊繼盛極是欽佩,他與楊繼盛的交情亦極深。孟劍雄曾聽楊繼盛說過他與古善人的諸多往事,現(xiàn)在聽古善人從其口中說出,知道他所言非虛。
德盛居的各種美酒佳肴絡(luò)繹不絕的送上,眾人喝得豪興勃發(fā)。
此時外面的雨卻越下越大,打在屋檐處噼啪作響。
樓下的住客食客見外面風(fēng)急雨勁,一些人便埋怨起來。
一名漢子道:“唉,這雨直是沒完沒了的下,卻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一漢子接口道:“可不是么,整日價的不是吃便是睡,著實無味得緊?!?br/> 眾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忽然見一名書生踩著木屐踢噠踢噠的走進(jìn)大廳來,他約莫五十來歲,后頸插一柄破舊的紙扇,衣著也不甚光鮮。
食客中有人一見這寒酸秀才,便高聲喊道:“韓秀才來了,這回大家有樂子啦!”
一中年漢子道:“韓秀才,快來快來,這邊坐,大伙碰到這鬼天氣,都快憋出個鳥來啦,你見多識廣,給大伙講個故事解解悶兒?!?br/> 那韓秀才在大廳中間的一張大圓桌坐下,早有伙計送上杯盤小食。
韓秀才喝了兩口酒,慢條斯理的嚼著花生米,旁邊不少人仿佛早已等得不耐煩:“老韓,你別光顧著吃,大伙兒還等著你講故事呢!”“你老邊說邊吃!”
韓秀才道:“老韓找算命先生看過,今年這一榜定中舉人,日后給大伙兒講故事的余暇只怕越來越少了?!?br/> 一漢子道:“這話你二十年前老子還光著屁股滿街跑的時候你便說了,如今還不是老樣子?”
那漢子旁邊一名年紀(jì)稍大的長須漢子道:“老弟你少數(shù)兩句成不成,難不成你想今日大伙兒悶死不成?”
韓秀才嘿嘿一笑,卻不甚在意,他道:“有道是皇天不負(fù)苦心人,老韓多考幾回終究能金榜題名的?!?br/> 一老者插嘴道:“就是就是,從前有個人就是考了好多次才中榜的,后來他還作了一首詩,大意是考上進(jìn)士了,高興得緊,不知怎地,自己騎的馬兒也跑得比往日的快,竟然一天便看遍了城里的花。”
韓秀才道:“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眾人都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