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錢雇我?”溫慎原本清淡的眉目微微向上一挑,“那可就不是這個價錢了?!?br/>
“還真是好兄弟啊,”白墮見狀,便半開玩笑地損他,“親兄弟,明算賬,四哥做賣買都做到我的頭上來了?!?br/>
溫慎瞧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話,反而去問陸云開,“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之前做我大師傅的時候,可沒瞧出來他是個在乎錢的?!?br/>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陸云開笑笑,竟然配合起來,“小白師傅早和從前在貴州那會兒不一樣嘍?!?br/>
他倆一唱一呵,白墮就點頭,丁點沒被擠兌著的意思,反倒挺驕傲,“四哥不提我倒忘了,從前我在泰永德做事,盡心盡力,如今求到四哥頭上,四哥怎么樣也不能推脫吧?”
溫慎露出一個略微詫異的表情,旋即樂了,“都開始學會拿情分要挾別人了。”他一推桌子,起身,“成,那我就去會會他?!?br/>
這事溫慎應了,在白墮眼里就等于十拿九穩(wěn)了。
他便沒再多待,陸云開也要忙活自己的事情,兩人起身告辭,約好有消息就到清水源碰頭。
但怎么樣白墮也沒想到消息得來如此之快。
第二日,晌午,日頭升得老高,把所有東西的影子都壓到自己腳底下,縮成小小的一團。
白墮正翻著賬本,錦蘇指出其中的兩筆給他看,“這筆這是杜掌柜的,他家從前的壞帳就多,這筆也三個月沒給結了。另外一筆是個大數(shù)……”
她還沒有說完,伍雄便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送錢的車來嘍,東家去看看?”
“什么車?”白墮沒聽懂。
伍雄甩著膀子往酒坊大門外比劃,“那洋人開了輛汽車過來,后面全是大洋!”
他興高采烈的,白墮都不自覺地被他帶樂了,“四哥談成了?!彼匝宰哉Z了一句,起身和錦蘇交代了一下,之后就向外走。
清水源的門口圍了不少伙計,一個個抄著手,有的盯著錚亮的汽車看,有的指著車里的大洋議論。
伍雄在他們背后吆喝:“東家來了,都閃開點兒!”他一路過去,連拽帶踹,把人歸置到兩邊,最后訓:“不好好干活,還個沒眼力見兒?!?br/>
白墮不去理這些,只走到車門邊上,敲了敲,“遠來是客,生意跟這可談不了,下車里邊兒請吧。”
洋人亨利似乎是有些嫌棄外面圍著的伙計,遲遲不愿意下車,只說:“林掌柜,我不明白為什么非要我到酒坊來,難道您家里就沒有個像樣些的地方嗎?”
生意上門,更何況還是白墮費了好大力氣,幾經波折掙過來的,他原本滿心期待,結果對方這個態(tài)度頓時碰著了他的逆鱗。
“嘿,”白墮后撤半步,護短的勁兒上來了,直接一把將車門拽開,“您老人家坐得倒是穩(wěn)當,在這擠兌誰呢?趕緊下來吧您。”
說著,他拉住亨利的手腕,強硬地將人拽了出來,“買酒就得來酒坊,這是規(guī)矩,甭管您多大的譜,都得跟我門口排著。”
他這話是順嘴胡謅的,但亨利卻被唬住了,跟著他往里走,邊走邊問:“既然必須要過來買,那酒坊為什么要建在這么偏僻的地方?”
白墮瞟了他一眼,“規(guī)矩?!?br/>
亨利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等著他的下文。
見他這副模樣,白墮也就收了自己的不耐煩,“你往城里看,多是木頭搭建的,酒這東西容易走水起火,所以老祖宗就定了,所有的酒坊都必須建在城郊?!?br/>
亨利聽懂了,覺得非常有道理,不住點頭,緊跟著又問:“這位老祖宗是誰?我可以認識一下嗎?”
……
白墮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亨利,“你吃錯東西了?”
亨利沒聽懂,露出一個奇怪地表情,用生硬地語調說:“我感覺你在冒犯我。”
白墮沒搭理他,大步往前走。亨利跟在他后面,走得好好的,突然一拍大腿,轉身往回跑。
他人長得高,手長腳長,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滑稽。
白墮看著他的背景,一度懷疑這人是被掉包了。
不一會兒,洋人跑了回來,手里拿著幾頁紙,“林掌柜你應該和我道歉。”
他把那幾頁紙拿到白墮眼前晃了一下,很快又收了回去,“要不是你方才的粗魯無禮,我不可能將這么多重要的東西落在車上。還有,”他往自己身后比了比,“你家的伙計太疏于管教了,他們竟然在摸-我的車。你們中國人,都是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嗎?”
……這是跑了一圈,把正主換回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