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墮的眼神頓時不耐煩起來。
雪初之看出來了,便不再開玩笑,而是起身往大堂里走去。
她一動,身后立馬跟出一個人來,是個男人,個子不高,長得非常瘦小,臉上留著絡腮胡子。他一身黑衣,之前一直躲在椅子后面的暗影里,白墮和陸云開竟然沒能發(fā)現(xiàn)他。
兩人的詫異幾乎到了一種駭然的地步,要知道雙方聊了這么久,那個人竟然能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如同一件物品一樣。
直到雪初之和那個無聲無息的男人走遠了,白墮和陸云開才緩過來些,莫名其妙地往外走。
外面的鑒定已經(jīng)開始了,屏風之后,扮成男人模樣的雪初之正盯著一只老碗,“老坑做舊,手法倒好,可惜不能以假亂真?!彼婚_口,竟然是男人的聲音。
白墮在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是雙簧。
雪初之在前面裝模作樣,后面跟著個說話的,難怪這么長時間都沒人察覺這事。
隨即他又好奇起來,這到底是雪初之能看出手中玩意兒的真假,還是后面的男人能看來?兩個人之間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白墮拿眼神去問陸云開,陸云開也是一頭霧水。
東西很快看到了玉佛頭,屏風后面的雪初之擺弄了很久,一語不發(fā)。
白墮的心里控制不住地直打鼓,就在他眉尾的冷汗都要流下來的時候,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真東西?!?br/>
坐在最前面的洋人亨利當即“嗷”了一聲,激動地拍起了巴掌。
“咝,”陸云開抽了一口氣,奇怪道:“我怎么覺得這么不對勁兒呢,他高興什么呢?”
前面的亨利正拉著林止月,不停地說著什么,多半都是洋文,周遭沒幾個人能聽得懂。
“那東西不應該是賣家送到這的嗎?”白墮也沒鬧明白,“看這樣架勢,八成已經(jīng)是他的了?!闭f著,他刻意湊到陸云開耳邊,問:“你那東西是什么時候調(diào)換的?”
陸云開還沒來得及回話,最前的面亨利和林止月便雙雙起身,往他們這桌來了。
那兩個之吵鬧得厲害,滿堂人的目光本就在他們那邊,眼下往這邊走了,所有人的視線便如同粘上了一樣,一路中跟著移到了白墮他們這桌。
白墮下意識坐正了身子。
亨利到了跟前,先假模假樣地學人拱手,“林掌柜,好久不見?!彼f話依然生硬得很。
白墮沒起身,只把眼睛向上一抬,“亨先生對那寶貝是志在必得了?”
“你說那個嗎?”亨利往屏風后面指了指,“那個早就是我的了,只是我沒有辦法,這里的先生不肯幫忙看真假,是你的哥哥,他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要感謝他?!?br/>
他伸手在林止月的肩上拍了拍,被拍的人面上笑著,但卻不著痕跡地同他移開了些距離。
亨利并沒有察覺到這些,他操著不熟練的發(fā)音,“林掌柜,我要同你談筆生意,請你將你的御泉貢賣給我。”
白墮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經(jīng)翻江倒海起來。
雖說他不懷疑林止月在這種旁門左道上的本事,但如此順利,卻也有些說不過去。
陸云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席了,想來是不確定佛頭到底調(diào)換了沒有,偷偷去善后。
這背后的事,從頭到尾溫慎都沒有參與,電光火石之間,白墮竟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
在他還沒想明白之前,亨利又說:“兩成的定錢和合同明天就送到你的府上,林掌柜,希望我們合作愉快?!?br/>
他伸出手來,等著白墮去握。
白墮審視著他,穩(wěn)坐如山,“先前亨先生可不是這個態(tài)度,我一個愣頭青,怕是入不了您的眼吧?”
他有心擠兌兩句,沒成想那洋人卻點頭,“所以我才說是要感謝你的哥哥,我就像你們的田螺姑娘一樣,知恩圖報。”
“您可輕點糟踐人家田螺姑娘吧。”白墮有意等到陸云開回來,是故沒有急著答應,“我家酒好,不愁賣,想和我做生意,人品不行,就得多拿點誠意出來?!?br/>
亨利:“我的誠意很足,我要一千斤!”
他的話說完,周遭立馬爆出幾聲驚呼。
“一千斤?”
“我沒聽錯吧?他要一千斤?”
眾人驚訝過后,很快便低語私論起來。
“嗬!這大宗的買賣,近十年都不多見了?!?br/>
“只一這樁做成了,林家怕是就要躍到兩相酬的頭上去了?!?br/>
“那還用說,那洋爺最開始給出的價,可是一塊大洋一兩!”
“我的媽呀,光定錢就得多少啊。”
這句話恰好被亨利聽見,他便用手比出個數(shù)字來,“一千六百塊大洋,我明天叫人送到清水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