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顯然被梅九仙的話語有些驚嚇到,半張了半晌的嘴巴終于在吞咽了兩口唾沫的情況下合攏了起來。
“是咧?還有這等好事兒咧?那俺可得恭喜你咧??!”
“恭喜啥咧,就是一個做買賣兒的……說是開咧一個棺材鋪子,家里就缺一個老板娘咧!俺還沒最后決定咧,正好兒,問問俺家那短命的鬼咧!”梅九仙撣撣袖口的灰塵,眼神望著迷茫的遠方,她知道,很快,全村子都知道她要出嫁了的事情。
知道又如何?說出來就是叫他們知道的。梅九仙心里暗暗較勁道。
“真有這好事兒還問啥咧?開棺材鋪地好咧,那得多大個買賣兒咧?這以后家里用都方便咧!”婆子的眉毛只是那么挑了挑,嘴里立馬說出了這么狠毒的話來。
“可不是咧,咱們這一個地上住咧這么多年咧,你要用地話俺保準兒給你便宜咧!記得倒時候著俺咧?。 泵肪畔奢p輕吐了口氣,說出的話來也完全不是以往逆來順受的樣子。
說也奇怪,就因為那個還不知道什么樣子的棺材鋪的掌柜的,梅九仙連底氣都足了。這話說出口,別說那婆子,梅九仙自己都暗暗驚詫。
“說得還跟真的是咧,一個喪門星,誰希罕咧!”看著梅九仙信步向前的背影兒,婆子在將一口老痰狠狠地吐在了地上
“娘,她在吐咱咧?!倍諆寒吘惯€是個孩子,他無法裝作聽不見。
“墩兒,如果一條瘋狗咬了你咧,你是還要咬瘋狗一口嗎?”梅九仙捋了捋額前的碎發(fā)嘴角是不屑的微笑。
“那俺可不干?!倍諆翰惶靼啄镎f得這句話和他的問題有什么太大的聯(lián)系,只是鼓鼓的嘴巴表示了對咬狗這件事情的嗤之以鼻。
梅九仙欣慰地摸了摸墩兒的腦袋瓜兒,心里的那個搖擺不定的決定已經(jīng)越發(fā)的堅定起來。
不知道誰家的狗汪汪地叫了起來惹得主人很是不滿,本來是該吼叫自家的狗的時候,可狗的主人在看到了梅九仙和墩兒以后反倒閑言碎語了起來,吵吵著已到了夏天這狗伢子咋還是鬧春?
“娘,咱快走?!倍諆豪鹆四锏氖?。如果說能有什么叫墩兒迅速的長大,他還真得感謝全村子父老相親對他還有他娘的“厚愛”!
橫穿了整個村子,梅九仙終于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只有告別了那些流言飛語和毒惡的眼神兒,梅九仙才覺得輕松自在。
撒潑,打諢,謾罵,詛咒,這些個本事梅九仙不是沒有,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去使用來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可她思前想后的結(jié)果是放棄,她不能叫她的墩兒對他的娘失望,失望他有一個什么本事都沒有,遇到事情只會撒潑的娘!
現(xiàn)在,在這個世界上,墩兒是梅九仙的命,甚至是比命更重要的東西。對墩兒而言,失去了爹,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娘,所以梅九仙要挺住,要驕傲的高貴的自信的挺住,她不能叫墩兒的這個天坍塌,更不能叫遮擋墩兒頭頂?shù)哪瞧斐霈F(xiàn)任何的裂痕。
“娘,如果俺做錯咧啥子事兒,爹會原諒俺嗎?”穿過村子,墳地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眼前,本來還很倔強的墩兒此刻有些氣短,訕訕地問了梅九仙這個問題。
“咋不會咧?你忘咧當(dāng)初你爹是咋寵你得咧?”梅九仙看了一眼墩兒,那稚嫩的臉上現(xiàn)出的嚴肅神情叫梅九仙忍俊不禁起來。
“那他現(xiàn)在還會寵俺嗎?”墩兒的忐忑絲毫沒有因為梅九仙的微笑而減退。
“咋不會咧?你爹會一直寵你咧。”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墳,梅九仙的心里也踏實了許多。
“啥時候都會?”墩兒再三追問起來。
“熊娃子,咋說話兒咧?難不成真做咧啥對不住你爹的事兒咧?”到了墳前,梅九仙蹲下身去,將墳前礙事兒的荒草草草地除掉,將包裹中的點心一一掏了出來。
“也沒啥對不住地咧,俺就是想問問……”墩兒窺探著梅九仙的一舉一動,審視著她臉上閃現(xiàn)的微妙表情。
“都瞧著你爹咧,你自己個兒跟他念叨,問問他能不能原諒你!”梅九仙笑了。
“俺也覺得爹不會那么小氣地咧!”墩兒看著被自己吃得只剩下七七八八的糕點突然間覺得他當(dāng)時似乎可以再多吃一點的。
梅九仙沒有繼續(xù)和墩兒說些什么,她只是將剩下的糕點擺好,之后就是默默地開始清理墳周圍的雜草,墩兒也動手幫忙起來。
今年夏季的雨水比較豐沛,氣溫也比往常要高一些,由于有一段兒時間沒有來看墩兒的爹了,墳周圍的雜草長得也要比往常更旺一些,有的已經(jīng)到了墩兒的腰部,墩兒只要稍微一彎身子整個人都沒在了草里。
梅九仙雖然是個被人認可的懶惰的寡婦,可不得不說,在眼前的這一片墳地當(dāng)中,墩兒的爹的墳無意是侍弄的最好的。
“他爹,俺們娘兒倆來瞧你來咧!”雜草弄得差不多了,梅九仙抹了抹額頭的細汗,一屁股坐在了墳旁,像是開口嘮家常一樣對著眼前的墳?zāi)归_始了嘮叨,放佛那個寵了她十年的相公就在墳里面仔仔細細地聽著。
“爹,俺也跟娘來瞧你來咧,俺娘還給你帶咧好多好吃地咧。俺都替你嘗過咧,可好吃咧。俺不是故意想嘗地,俺就怕你吃不了那么多再撐著咧,所以俺先替你吃點兒!”墩兒知道娘又要跟爹長時間的對話了,為了防止一會兒娘說得太投入自己插不進嘴,他乖巧地把自己偷吃得事兒事先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