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兒不能完全領(lǐng)會梅九仙的苦楚,每次來到爹的墳前,他都有莫名的興奮,這個時候的墩兒的是放松的,是快樂的,是幸福的,因為他覺得,那個墳?zāi)估锏娜艘恢痹陉P(guān)注著他。
“爹,先生家的豬下崽兒咧,先生還說,等夠大咧還要送俺一只,叫俺娘替俺養(yǎng)著,這樣俺就可以有肉吃咧,到時候俺也給爹送些來?!碧岬较壬业呢i崽兒,墩兒有著掩飾不住的快樂。
黑灰色的天空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在那黑色的幕布上偶有一道道閃亮劃過,接下來是震耳欲聾的聲響,這應(yīng)該是一場大雨要來臨的前兆。梅九仙沒有著急往家趕,她甚至有些期待一場酣快淋漓的大雨的到來,那樣,或許可以擊退她身上糾纏許久的陰霾。
墩兒被雷聲驚了一跳,一頭扎進(jìn)了梅九仙得懷里,只露出兩只眼睛看著黑沉沉的天空。
梅九仙覺得還是走得好,要不然一場大雨,墩兒可能病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冷冷的,梅九仙覺得后背發(fā)涼,還沒來得及辨別那是不是雨水的沖刷,漫天卷起的塵土夾雜著枯草樹葉打著旋兒的朝梅九仙洶涌而來,不是雨,是風(fēng)!
“娘!娘!”墩兒把臉整個埋進(jìn)了梅九仙的身體,嘴里含糊地喊著娘。
“墩兒,墩兒,別動,有娘咧!”梅九仙將眼睛瞇起一條縫兒窺探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風(fēng)。
“娘,俺怕!”墩兒嚇得哭了起來。
“墩兒不哭,娘在咧,娘在咧!”細(xì)削很快迷離了梅九仙的雙眼,她緊緊地抱著墩兒將頭抵在了墩兒的頭頂。
外面的風(fēng)依舊,可墩兒和梅九仙都覺得,那已經(jīng)與自己無關(guān)。
“娘,是不是早上俺偷吃咧你給爹的點心,爹生氣咧?”墩兒蜷縮在梅九仙的懷里哭訴著。
“咋會咧?爹咋會生墩兒的氣咧?爹不會生墩兒的氣地。”梅九仙一只手摸著墩兒的臉,另一只手托著他的身子盡量的壓低,娘倆就這樣躲在了墳的一側(cè),欣然接受著來自墳?zāi)箤︼L(fēng)的阻擋。
“娘,墩兒以后再也不偷吃給爹的東西咧?!币魂嚫偷膹婏L(fēng)后,梅九仙身下那個瘦小的身體不住地瑟縮起來。
“你個該死的短命鬼!俺就這么說說你你就發(fā)脾氣咧?你有啥子沖著俺來,你嚇到娃子咧你不知道咧?俺是不想找人家咧,你倒是給俺指條活路咧?你護(hù)不咧俺們娘兒倆還不許俺找個人兒護(hù)咋地?”枕在墳前,梅九仙的數(shù)落就像墩兒的爹還在的時候一樣。
“娘,不要說咧。”墩兒的小手兒緊緊地抓著梅九仙的衣衫。
“你要怪俺也怪不著咧!當(dāng)初你走的時候都沒提前給俺個知會兒,俺現(xiàn)在好歹也是和你來說一聲咧。你非要叫俺把你的娃一個人兒留在這世上自己隨咧你到那地底下是吧?你要真這么狠心,俺現(xiàn)在就隨了你的愿咧?”梅九仙的嘶吼在風(fēng)中被撕得粉碎,沒有引起任何的回應(yīng)。
風(fēng)還是在肆無忌憚地刮著,梅九仙的怒吼也在毫無章法地繼續(xù)著,唯有墩兒此刻倒安靜了下來,他靜靜地感受著外面的變化。
“娘,風(fēng)停咧!”不知道過了多久,梅九仙的聲音漸漸地小了起來,身下的墩兒碰了碰她道。梅九仙慢慢抬起掩藏的頭,睜開朦朧的眼睛,不光是風(fēng)停了,那漫天的烏云也都散開了,已經(jīng)升的老高的太陽好不吝嗇自己的光輝照了下來。
梅九仙吐了吐灌進(jìn)嘴里的土,又將墩兒周身拍打了個遍,這才起身抖落自己一身的臟塵。
“也算你有點兒良心咧,沒叫這風(fēng)把俺們娘倆吹跑!”梅九仙抹了把臉沖著墳笑了。
“娘,給爹的好吃地都沒咧!”墩兒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爹前面的供品全部被大風(fēng)一掃而光,那失望的表情卻把梅九仙給逗樂了。
“你爹早都吃過咧……”梅九仙掐了掐墩兒的小臉蛋兒。
“娘,咱的包裹里裝的啥咧?這大風(fēng)都沒吹走咧?”墩兒眼神所到處,一個和他們早上來的時候拿的包裹相似的東西半露了出來,像是從別的地方刮來埋在了土里,又像是剛才的大風(fēng)剛把它從土里刮了出來。
“這樣子雖然差不多,可這不是咱家的包裹咧!咱家的包裹沒這新咧!這兒也沒瞧見有人來咧?誰會放這里一個包裹咧?難道真是你爹顯靈咧?”梅九仙邊嘀咕邊小心翼翼的向那個包裹靠近,左顧右盼下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人影兒出沒。
“是啥玩意兒咧?”墩兒樂顛顛的蹦到了包裹旁。
“不知道里面兒是啥咧!”梅九仙望著包裹沒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