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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局中局 第五章 《素鼎錄》:金石鑒定的權(quán)威秘笈

我迷迷糊糊醒過來,聞到一股帶著土腥味兒的草香。我勉強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倒在一片沾滿露水的草地上,兩條胳膊和腿被幾根粗大的麻繩牢牢地綁住。黃煙煙就躺在我的身邊,同樣五花大綁,一縷秀發(fā)垂落到唇邊,顯得凄楚動人。她似乎還沒醒轉(zhuǎn)過來。好在胸前微微起伏,說明還有呼吸,我稍微放下心來。
  
  我記得遇襲的時候是下午,而現(xiàn)在看天色,應(yīng)該是凌晨。這么說來,我起碼昏迷了十二個小時。這周圍光線很差,看不清環(huán)境,但從氣味來看,應(yīng)該是郊外。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幾個人影躬著腰不知在干些什么,隱約可以聽到金屬與石子的碰撞聲,還有鏟土聲。
  
  我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但直覺告訴我不太妙。我環(huán)顧四周,希望能找到什么尖銳的石子來割斷繩索,卻一無所獲。這時耳邊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死了沒有?”
  
  我勉強把脖子擰過去,看到黃煙煙一對眸子已經(jīng)睜開,閃動著警覺的光芒。
  
  “幫我把繩結(jié)咬開?!彼f。
  
  我暗暗佩服,一般人身處這種環(huán)境,第一反應(yīng)肯定是驚慌失措,而黃煙煙蘇醒后的第一句話,卻已經(jīng)設(shè)法謀求掙脫,意志夠頑強。
  
  綁我們兩個的人手段高明得很,繩索的打結(jié)處不是在身后,而是結(jié)在了腹部。這樣人雙手反綁在背,不可能夠到身前的繩結(jié)。要想解開,只能靠對方的嘴。我猶豫了半秒鐘,慢慢把身體朝著黃煙煙身前挪動。她的身材本來就非常好,現(xiàn)在被繩子縛住雙肋,豐滿的胸部被勒得更加突出,我的頭只要擺動幅度稍大,就會碰到她高聳的雙峰,這讓我緊張地繃緊全身。黃煙煙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向前一動,我的整張臉立刻陷入那一片豐腴中去。那種滑膩的觸感,淡淡的乳香,還有顫巍巍的彈性,讓我的腦袋一下子炸開來。
  
  “你要待到什么時候?”
  
  黃煙煙冰冷的話讓我恢復了神智。我咽了咽口水,繼續(xù)蠕動身體,嘴唇沿著她的小腹向下滑行,很快碰觸到了一大團繩結(jié)。我張開嘴,咬住其中一個繩頭,舌齒并用,麻繩很臭,可我顧不得許多??墒沁@個繩結(jié)太硬了,我費盡力氣只能勉強讓它松動一點。
  
  遠處挖東西的人隨時可能回來,黃煙煙眼中滿是焦灼。我抬起頭,開始挪動身體,讓我的腰部貼近她的臉。
  
  “你干什么?”黃煙煙又驚又怒。
  
  “我的口袋里有青銅環(huán)?!?br/>  
  她的那個小青銅環(huán),一直被我放在身上。那玩意兒好歹是金器,邊緣鋒利,拿來磨繩子比牙齒管用。黃煙煙一聽就明白,她的唇舌比我利落,沒幾下就從我的褲袋里把那個青銅環(huán)咬出來,然后嘴對嘴遞給我。我們在傳遞的時候很小心,生怕碰到對方的唇。
  
  有了青銅環(huán),事情簡單多了。我花了十幾分鐘時間磨斷了其中一截,繩結(jié)終于解開了。黃煙煙雙臂一振,掙脫開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等她給我解開繩子,那些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動靜,一個聲音高喊道:“老大,他們要跑!”
  
  頓時有七八個人從那邊圍了過來。我心里暗暗叫苦,叫黃煙煙先跑,黃煙煙卻搖搖頭,起身擺了一個形意拳的起手勢。那幾個人圍過來以后,看到黃煙煙一副死戰(zhàn)到底的模樣,都不敢靠近。這些人里有幾個臉上還帶著傷,估計是被她之前打的,所以他們才如此忌憚。鄭重也在其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黃煙煙。
  
  雙方對峙了片刻,一個男子慢悠悠走進圈里來。
  
  這是個中年漢子,寬臉高額,皮膚黝黑,一對圓鼓鼓的眼睛似乎要跳出眼眶。他往那大大咧咧地一站,穩(wěn)穩(wěn)地好似一尊四方大鼎,手里攥著一件銅器,正是龍紋爵。
  
  “到底是黃家的大小姐,挨了幾下悶棍,還這么有活力。”
  
  黃煙煙怒道:“鄭國渠,你無恥!”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家伙就是傳說中的鄭國渠。估計就是他向鄭重下達命令,派人襲擊離開了袁林的我們,再綁到這個鄉(xiāng)下地方。這些人斗口不過,索性斗人,真是心狠手辣。
  
  鄭國渠聽到她的話,大眼珠子一翻:“你拿件真貨來砸我的店,不厚道在先,怪不得我?!?br/>  
  我眼睛陡然瞪大,那個龍紋爵不是黃家仿制的嗎?怎么到了鄭國渠嘴里,卻成了真品了?我再看黃煙煙,她卻沒有任何否認的意思,我心里一沉。
  
  現(xiàn)在我們是甕中之鱉,鄭國渠也不起急,來回踱了幾步:“今天你們兩位貴客趕上我開張,不如來府上坐坐吧。”說完他朝那邊指了指。借著晨曦的光芒,我看到遠處是一座古墳,旁邊一個方洞口隱約可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家伙,原來是在這兒盜墓!
  
  鄭國渠笑得很殘忍:“我這個人做事,一向講究公平。我取走了墓主的東西,再給他送還兩個陪葬的人牲,還賠上一個龍紋爵,也算夠義氣了?!?br/>  
  鄭國渠說得不輕不重,可我心中驚駭卻已經(jīng)翻江倒海。這家伙手段果然毒辣,先挖盜洞取走墓內(nèi)明器,再把我們兩個扔進去毀尸滅跡,一石二鳥。這地方前不見村后不著店,就算藥不然報警,也不可能找到這里來。
  
  我勉強抬起頭笑道:“別唬人了,龍紋爵若是真的,你舍得埋掉?”
  
  鄭國渠道:“老子貪,但不傻,知道什么該碰,什么不該碰。這真東西若留著,燒手,不如就給你們陪葬好了?!?br/>  
  他似乎懶得再跟我們啰嗦,揮一揮手,讓手底下人動手。這時鄭重開口道:“老大,這娘們兒反正要扔進去,不如讓兄弟們快活一下,別浪費了?!秉S煙煙讓他兩次在大庭廣眾丟臉,他早就恨她入骨。一群人不懷好意地往黃煙煙身上溜,眼神淫邪,腦子里想什么就更不必說了。
  
  鄭國渠歪著頭考慮了一下,打了個響指:“天快亮了,讓人看見不合適。你們抓緊點時間?!蹦菐讉€人大喜,挽起袖子拿鐵鍬木棒朝著黃煙煙撲過去。黃煙煙怒不可遏,伸拳去打,打倒了一個,可是她寡不敵眾,很快局面岌岌可危。
  
  鄭國渠踱著步子走到我跟前,用鞋底蹭我的腦袋:“喲,這不是那個青銅環(huán)么?看來你是黃煙煙的相好啊。”原來他也知道黃家的這個典故。我把青銅環(huán)吐出去,咬牙道:“你就不打算問問,我們花了這么大代價來斗你,到底是圖什么?”鄭國渠卻不吃這套:“你們想圖什么,我不想知道。”
  
  “我看不見得吧,難道玉佛頭你也沒興趣?”
  
  鄭國渠的動作停住了,他蹲下身子,兩只大眼似乎凸得更大了些。他勾勾手,讓我再說一遍。我轉(zhuǎn)動脖子,看向?qū)γ?,鄭國渠知道我的意思,發(fā)一聲喊,讓手底下人暫緩了動作。
  
  我爺爺許一城留給付貴的那面海獸葡萄青銅鏡,很可能藏著關(guān)于則天明堂佛頭的重要訊息。付貴不知道其中奧秘,但熟知古董的人一聽就明白。這個鄭國渠是鑒古老手,他收購那枚鏡子,說不定已經(jīng)洞悉其中奧秘,甚至有可能從一開始的收購就是帶著目的。
  
  我賭的,就是他也知道佛頭這件事?,F(xiàn)在看他的反應(yīng),我知道自己賭對了。
  
  鄭國渠把我雙腿的繩子松開,然后大手抓著我肩膀,我百十斤的重量,被他跟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直接帶到那個盜洞邊。這個盜洞是個寬方口,好似個下水道的入口,直通通深入往地下,一看便知出自專業(yè)人士之手。我就這么半站在洞口邊緣,全靠鄭國渠抓住肩膀,他只消輕輕一推,我就會掉進去。
  
  鄭國渠淡淡道:“你說吧。”
  
  “你先把她放了?!?br/>  
  鄭國渠咧開嘴樂了:“你媳婦兒就快成別人媳婦了,你還在這討價還價?”
  
  不遠處,黃煙煙氣喘吁吁地被圍在中間。她雖然踹開了好幾個人,但畢竟對付不了七八個手持武器的壯年男子。她的頭發(fā)散亂,上衣被撕開了一角,露出脖頸的一片白膩。
  
  我深吸一口氣:“我們來安陽,其實是為了你手里那枚海獸葡萄青銅鏡,鏡里有關(guān)于則天明堂玉佛頭的重要訊息?!编崌月扼@訝,但很快搖搖頭:“挺有意思,但還不夠。”
  
  “現(xiàn)在那個玉佛頭在日本人手里,要歸還給國家,可是……”
  
  我的聲音逐漸放低,鄭國渠身子微微前傾,身體一震。我突然瘋狂地扭動身軀,腦袋狠狠地撞向鄭國渠。鄭國渠閃動很快,手掌一推,要把我推下去。我張嘴一口咬住他的衣領(lǐng),死不松口,兩條腿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黃煙煙在天津“教”我的那招土狗吃屎,猛一絆,鄭國渠一個踉蹌,連同我一前一后跌入盜洞。
  
  這個盜洞是筆直打下去的,稍微帶了點斜度,我倆手碰腳腳碰頭一口氣摔到了洞底。我背部落地的瞬間,摔得眼冒金星,腦子震成了一鍋粥。鄭國渠側(cè)臥在旁邊,一動不動,好似暈倒一般。
  
  這盜洞不深,也就四五米,能看到洞口晨曦微光。我摸索了一番,發(fā)現(xiàn)洞底不是黃土而是一片青磚,然后在洞側(cè)還有一條傾斜向下的窄洞,黑漆漆的陰氣逼人。估計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這座墓室的頂部。他們打洞打到這里,定準了墓室的位置,然后順著那條窄洞下去找入口。
  
  我忽然觸到一個冰涼的硬東西,拿起來一看,赫然發(fā)現(xiàn)是半塊人的頭蓋骨,白骨森森,半個眼窩睥睨著我。我連忙把它恭恭敬敬放下,雙手合十,拜了幾拜,心說不是我要驚擾你的安眠,實在是情非得已。
  
  這時候,頭頂洞口冒出幾個人頭,其中一個驚慌地喊道:“鄭老大,你在下面嗎?”我惡聲惡氣道:“你們老大現(xiàn)在摔暈了,就躺在旁邊。你們想救他,就得聽我的??熳屇枪媚镞^來說話!”洞口沉默了片刻,很快黃煙煙的聲音傳了下來,聲音還是那么冷靜:“還活著?”
  
  我看她平安無事,便喊道:“你先走,如果他們攔你,你喊一嗓子,我就把鄭國渠腦袋撅了!”這話是喊給她聽的,也是喊給其他幾個人聽的。我雖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卻也不是謙謙君子,“文革”里沒少跟人打架,書包里藏板磚是家常便飯。
  
  “你怎么辦?”黃煙煙問。
  
  “你走了,我九死一生;你不走,咱們倆都是十死無生?!?br/>  
  黃煙煙是個果斷的女人,沒半點矯情,扔了一個東西下來。我接住那東西一看,原來是那枚青銅環(huán)。我剛才割斷繩子后吐在了地上,現(xiàn)在她又給扔回來了。
  
  “拿好,堅持住?!彼f。
  
  黃煙煙的腦袋從洞口消失了,我把青銅環(huán)握在手里,百感交集。這時頭頂又隱約聽到傳來爭吵聲,我大聲喊了一句:“你們再為難她,我就掐死鄭國渠!”外頭的聲音消失了,又過了一陣,鄭重把頭探了進來,一臉怨毒:“那個女人已經(jīng)離開了,你快把我們老大放開?!?br/>  
  我仰著脖子喊:“你們?nèi)酉赂K子來,再站遠點?!编嵵厝碌溃骸拔以趺粗滥悴粫账牢覀兝洗??”我沒好氣地說:“廢話,我還在洞底呢,把他勒死對我有什么好處?”鄭重拍拍腦袋,回頭叫人去弄繩子。沒過一會兒,一條粗大的麻繩顫悠悠地垂了下來。
  
  我扯了扯,確認繩子的另外一頭綁牢了,伸腿踢了踢鄭國渠:“別裝了。”原本昏迷不醒的鄭國渠“唰”地睜開雙眼,從地上爬起來,眼珠子骨碌骨碌轉(zhuǎn)了幾圈,露出一口大黃牙:“你這貨,恁地狡猾!”
  
  “沒辦法,我必須要擺脫黃煙煙?!蔽议]上眼睛。
  
  其實打來安陽開始,我對黃煙煙就起了疑心。在鄭國渠這件事上,明明還有其他和緩的手段,她卻一直堅持要斗口,拿出了龍紋爵,甚至不惜用自己身體為賭注,有點急切得過分了。事有反常必為妖,我就多留了點心思。
  
  等到鄭國渠一口說出那尊龍紋爵是真品后,我陡然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那龍紋爵若是真品,也是國家一級文物,黃家竟拿出私藏的國寶來對付鄭國渠,還對我和藥不然隱瞞,所圖絕不會小。更何況,黃家與鄭國渠交惡許多年了,何以偏偏在我們前往安陽追查佛頭時才發(fā)力?——這說明,鄭國渠一定與佛頭或許一城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所以我得想個辦法擺脫黃煙煙,單獨行動。可當時我被捆得緊緊的,跑也跑不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賭。
  
  我賭的是,鄭國渠知道“玉佛頭”的淵源,甚至知道許一城。
  
  所以,我故意對鄭國渠提及佛頭字眼,果然引起了他的興趣,把我?guī)У搅吮I洞旁邊。然后我偷偷對鄭國渠說了一句話:“我是許一城的孫子許愿,進洞說。”
  
  幸運的是,我賭對了。鄭國渠不愧是與黃家勢均力敵的造假高手,反應(yīng)極快。我一表明身份,他只是微微一愣,立刻與我跌下盜洞,還裝作昏迷不醒。這樣一來,我假意挾持鄭國渠,順理成章地讓黃煙煙離開,沒有引起她的疑心。
  
  雖然對不起黃煙煙,但黃家的古怪舉動,讓我不得不有所防備。
  
  “你這家伙膽子可不小,若是我不知道佛頭或者許一城之名,你倆早被埋起來了?!编崌?。
  
  “沒辦法,那種情況下,我只能賭一把?!?br/>  
  說完這句話,我盤腿坐在坑底,脊梁貼著土壁,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鄭國渠盯著我手里的青銅環(huán),半諷半謔道:“我還以為你跟黃家姑娘是兩口子呢,敢情也不是一條心。”我冷著臉道:“你手底下的人太不地道,我先把她支走,也是為她好?!?br/>  
  鄭國渠突然湊過來,大手一把扼住我的咽喉,惡狠狠地說:“臭小子,別太蹬鼻子上臉。我配合你演這么一出,是因為你還算有點價值,不代表我不能動你?!?br/>  
  他的手好似一把老虎鉗,把我掐得幾乎透不過來氣。直到我覺得自己馬上要窒息而死時,鄭國渠才松開手,我半跪在地上,揉著自己喉嚨拼命喘息,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鄭國渠抬頭看了眼洞口,席地而坐:“如今人也走了,戲也演完了,你說說看,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我聽了不滿意,嘿嘿……”
  
  他眼睛朝著通往墓室的那條通道瞟了一眼,陰惻惻地說:“別看是漢代的棺槨,里頭可還寬敞著呢?!?br/>  
  我看出來了,如果我不和盤托出,恐怕是沒機會從這深深的墓穴底爬出去。于是我也不再掩飾,簡單地從我的身世講起,還有最近圍繞著玉佛頭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聽完以后鄭國渠瞇起眼睛,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從哪里來的這么大信心,覺得我比黃家還可信?”
  
  我抬眼道:“因為鄭重?!?br/>  
  “鄭重?”
  
  “對,他在鑒別青銅器的手法上,與我家祖?zhèn)鞯囊环N技法十分類似。這技法是不傳之秘,他居然也會,說明你們一定與我們白字門有些淵源。”
  
  鄭國渠聽完以后放聲大笑,好似聽到什么開心事,然后他突然斂住笑容:“你猜對了一點,也猜錯了一點。不錯,許一城跟我家有點淵源,他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那枚鏡子,也在我手里。但我可對那些陳年舊賬沒興趣,你若拿不出我感興趣的東西,一樣要死。”
  
  “這個好處,你不會拒絕的?!?br/>  
  “啥?”
  
  “《素鼎錄》。”我平靜地說出這三個字。
  
  鄭國渠兩只鼓眼驟然一亮,他一把捏住我的肩膀:“這么說,這本書在你那兒?”我點點頭。
  
  《素鼎錄》是金石鑒定的權(quán)威之書,凝結(jié)了白字門歷代心得,江湖上一直流傳,得到此書,則金石無憂。鄭國渠是專做青銅器贗品的,這書對他來說,就像是化學家拿到元素周期表、軍人拿到作戰(zhàn)地圖一樣,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所以鄭國渠一點也沒猶豫,伸出手來跟我握了一下,算是成交。
  
  能看得出來,鄭國渠是個既貪婪又理性的人。能拿到手的利益,他一點也不會松口,但只要有風險,他會非常干脆地撒手。龍紋爵這么貴重的東西,說放棄就放棄,半點都不猶豫。這種人,相當可怕。我跟他握手之后,閃過一絲后悔,不知這么危險的人,我是否能駕馭。
  
  “上去之前,我還有件事?!蔽液鋈徽f。
  
  鄭國渠眉頭一皺:“黃煙煙很快就會回來,我們沒多少時間。”
  
  我把地上那頭蓋骨輕輕拿起來:“你們盜墓不算,還隨手亂扔遺骸。我既然看到了,好歹把它送歸原棺,不然走得也不心安?!薄耙ツ阕约合氯ァ!编崌财沧臁K麄冞@些人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對鬼神從無敬畏。
  
  我把頭蓋骨拿好,一貓腰,順著那個斜洞鉆了下去。他們已經(jīng)進去過一次墓室,我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入口。墓室石門半開,里頭陰森森的沒有光亮,黑暗中有一種千年的滄桑與腐敗。我伸手想去摸索棺槨,忽然一只冰涼的骨手悄無聲息地按在了我的手背上,一道涼氣蹭地從我尾椎骨躥升到了頭頂。
  
  我整個人僵在那里沒敢動,等了一陣看周圍沒動靜,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用手去摸,發(fā)現(xiàn)搭在手背上的原來是半截尺骨連著掌骨。鄭國渠這些人做事太不厚道,把骸骨拖出來隨手亂扔,這半截手臂就半掛在被撬開的棺槨外頭,正好搭在我手背上。
  
  我把它拿起來,連同頭蓋骨一起放入棺材內(nèi),腦袋一陣恍惚,差點一頭栽進那棺材里去。這里空氣不大流暢,待得時間久了容易頭暈。黑暗中,恍恍惚惚地我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那是在我小時候,我和伙伴們喜歡鉆進大院附近一個廢棄的下水道里玩,有一次,我們鉆到一半,聞到前面一股腐臭,借了一盒火柴點亮,然后發(fā)現(xiàn)前頭居然躺著一具腐爛的尸體,嚇得我們四散而逃。我慌不擇路在下水道里亂跑,總以為那具尸體跟在后面,嚇得大叫,喊著爸爸媽媽的名字不??癖?。好不容易跑到出口,正看到我父母和其他大人趕到,我一頭撲到他們懷里,嚎啕大哭,心里卻前所未有地踏實。
  
  突然間,我眼淚無端地流了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來有多孤單。追尋爺爺許一城的真相,也許不是為了什么佛頭,而是為了能夠多看到自己親人在這世上的痕跡吧。
  
  “爸爸,媽媽,爺爺……”我在黑暗中扶著這幾千年的古棺,喃喃自語。希望現(xiàn)在也像小時候一樣,只要堅持跑出黑暗,他們就會在盡頭迎接著我。
  
  等我擦干眼淚爬出來以后,鄭國渠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鄭國渠和我借助那根繩子爬到地面,鄭重等人一擁而上要揍我,被鄭國渠攔住了。在鄭國渠的指揮下,這些人把古墓旁邊的痕跡掃干凈,跳上附近一輛小貨車匆匆離去。
  
  我看到他們上車的時候還拎了個口袋,里面裝的估計都是明器。鄭國渠注意到我的眼神,拿起龍紋爵丟給了我:“我不要,你拿著玩吧?!蔽抑肋@種國家一級文物他不敢留,就直接收下了。
  
  在車上我問鄭國渠,難道不怕黃煙煙向警察指證他嗎?鄭國渠咧嘴一笑,全不在乎:“有三百多個村民能證明我當時在村子里打麻將?!彼S家斗了這么久,卻仍舊逍遙在外,果然是有些手段。
  
  車子大約開了三四十分鐘,終于進了村子。這村子叫鄭別村,遠遠望去就是一處河南的普通農(nóng)村,村里大部分都是瓦房,一條柏油路橫貫村中,不知是不是托了鄭國渠搞青銅贗品的福。
  
  進了村子以后,其他人都散去。鄭國渠和鄭重帶著我七拐八轉(zhuǎn),來到一處臨山而起的隱秘大院里。這院里和尋常農(nóng)家院不一樣,里面亂七八糟地堆放著鐵渣礦石,還有些殘缺不全的農(nóng)具,甚至還有一個半銹的大鍋爐??吹贸鰜恚@是他們造假青銅器的工坊。里面有幾個工人在埋頭干活,看到我進來,紛紛露出警惕神色。鄭國渠一揮手,他們才重新低下頭去。
  
  “甭看了,這里只是個原料加工廠,正式注冊過的。正經(jīng)地方可不在這兒?!编崌f。
  
  我們進到廠子的辦公室,鄭國渠一屁股坐到辦公桌后,端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太久沒倒斗,下去轉(zhuǎn)一圈嗓子里都是土?!彼畔赂鬃?,沖我一伸手:“先把《素鼎錄》拿來?!?br/>  
  “我沒帶在身上,還放在北京家里?!?br/>  
  “你把地址告訴我,我派人去取。取回來了,咱們再往下說?!?br/>  
  我搖搖頭:“劉局派了人一直盯著我家,你們的人去了,只會是自投羅網(wǎng)?!?br/>  
  鄭國渠眼神一下變得陰冷起來:“那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話?”我指了指自己腦袋:“《素鼎錄》我看得爛熟,都記在這里了?!编崌伎剂艘幌?,一抬下巴,鄭重連忙把那一口袋明器掏出來擺在桌子上。里面一共是三件,兩件陶壺,一柄斷了柄的龍頭青銅帶勾,像是西漢初年的東西。
  
  “你既然是白字門的,應(yīng)該能看出這幾樣東西有什么名堂。”
  
  我只略掃一眼,便笑起來:“什么名堂不好說,反正你這次運氣可是不怎么樣?!编崌晃艺f中了心事,悶悶地哼了一聲,旁邊鄭重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帶勾這東西,是古人用來勾腰帶的。古人衣著有嚴格的講究,只有貴族的衣袍才用得著金屬帶勾,所以青銅帶勾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一個有青銅帶勾作為陪葬的貴族墓穴里,他們居然只拿到兩個陶壺,恐怕那個墓穴早已有盜墓賊光顧,把大部分值錢的都卷走了。
  
  我估計,就連那個盜洞,都是老洞。鄭國渠他們動手晚了,只是利用這個通道下去撿個漏而已。
  
  被我說破了尷尬,鄭國渠也無心再盤問。他讓鄭重拿來一疊題頭印著“鄭別村農(nóng)用機械加工廠”紅字的信箋、一支鋼筆和一瓶墨水:“你就在這里把《素鼎錄》默寫出來吧。”
  
  “那么我要的東西呢?”
  
  鄭國渠道:“寫完我自然拿給你?!?br/>  
  我“啪”地把鋼筆擱下:“不行,你現(xiàn)在得拿給我,不然我一個字都不寫。”
  
  我倆對峙了一陣,鄭國渠大概覺得反正我也跑不掉,就退了一步,讓我繼續(xù)寫,鄭重在門口看守,然后他自己走了出去,說去給我取來。
  
  辦公室只留下我一個。我鋪開信箋,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端囟︿洝冯m然是白字門的秘籍,但我并沒有把它捂在手里的心思。鑒古技術(shù)日新月異,造假技術(shù)也不斷創(chuàng)新,《素鼎錄》里雖然有些好手段,但早晚都會過時,這時候再講究什么不傳之秘,未免太落后于時代了。
  
  我唯一的顧慮,是鄭國渠學到了這些東西,造出更多贗品,違背了我不碰假貨的原則。于是我沒有默寫原文,而是把加密的文字默寫下來。如果我不說出密碼,鄭國渠就和黃家一樣,偷了也是白偷。
  
  想到這里,鋼筆的筆尖猛然一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黃家偷那本《素鼎錄》,真的是為了得到白字門的秘籍嗎?
  
  我聽藥不然說,五脈改組為鑒古學會以后,各家都有意識地跟大學、研究所等科研單位合作,不斷有新的鑒偽手段被開發(fā)出來——其中尤以黃家和藥家最為用心,因為高科技對鑒定青銅器、玉器和瓷器特別重要。一本民國時期的《素鼎錄》對黃家來說,究竟有多大意義,這個實在很難講。
  
  目前我所知道的牛皮鑲銀筆記,一共有三本,一本記載了白字門的鑒古技術(shù);一本留在日本,據(jù)說是木戶有三親筆所寫,內(nèi)容不詳;另外根據(jù)付貴的說法,還有第三本筆記,在許一城死后不知所蹤,寫的什么內(nèi)容不清楚。根據(jù)我的推斷,剩下兩本筆記里,很可能是記錄著木戶和許一城1931年7月到9月這期間發(fā)生的事情。
  
  這三本筆記外貌都一樣,都是粗糲的牛皮封皮,四角嵌著蓮瓣銀,光看封皮沒什么區(qū)別。黃家那次派人去我家里偷東西,恐怕是誤以為我家里藏的是記錄1931年之謎的筆記,結(jié)果拿到手一看,發(fā)現(xiàn)只是用處不大的《素鼎錄》——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他們那么痛快地把筆記還給了我。
  
  但黃克武還是不放心,便把黃煙煙派到我身邊,名為協(xié)助,實為監(jiān)視。送我的那個青銅環(huán),想必也是故意讓人誤會他要招我為孫女婿,好掩人耳目吧。
  
  想到這里,我脊背一陣發(fā)涼,不知道這個推測是杞人憂天,還是黃克武這個人算計太深。
  
  黃家對1931年之謎如此緊張,要么是急于知道什么,要么是急于掩蓋什么。無論是哪一種,我都絕不能在他們的視線下繼續(xù)追查,這次擺脫黃煙煙,正是個好機會。只是跟著鄭國渠這么個危險分子,不知道是不是正確選擇。
  
  “爺爺,您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啊……”我仰起頭來,向著天空喃喃自語,感覺有一張隱約可見的大網(wǎng)籠罩過來。
  
  我埋頭寫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門被推開了,鄭國渠夾著一個木匣子進來。
  
  “你寫多少了?”他劈頭就問。
  
  “我要的東西呢?”我也毫不客氣地頂回去。對鄭國渠這樣的梟雄來說,低眉順眼只會被他吃得死死的,我得利用手里的優(yōu)勢,爭取有利位置。
  
  鄭國渠晃了晃匣子:“都在這里頭。你寫完了自然給你?!?br/>  
  “我要先看。反正我在這里又跑不了,說不定你的東西里有我想要的,我一高興多想起來幾條?!蔽宜餍苑畔鹿P,雙手抱在胸前看著他。鄭國渠知道我跑不了,于是只狠狠瞪了一眼,沒再堅持。他帶來的匣子,是個小檀木匣,外頭畫的是鴛鴦戲水圖,用指頭一推,頂蓋就縮了回去,頗為精致。
  
  匣子里擱著一張紙和一堆灰白碎片。我一看到那些碎片,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那些是鏡子的碎片,而能被鄭國渠特意拿過來的,毫無疑問是那面海獸葡萄青銅鏡。
  
  “我從付貴那里買來的時,已經(jīng)是這副模樣了?!编崌f。
  
  我眉頭一皺,當初付貴可沒提過這個細節(jié)。這鏡子里可能存有重要線索,不知道碎了以后,那些線索是否還在。我小心地用手指去摩挲那些青銅,把殘片一一拿起來看。在其中一片比較大的鏡背碎片上,我發(fā)現(xiàn)有些浮雕字形,連忙去看其他的,很快被我找到三四片可以拼接到一起的,已能勉強分辨出兩個殘字。
  
  兩個字是“寶志”,其中“寶”字少了蓋頭,“志”字缺了底部。
  
  寶志?寶志是什么意思?我和鄭國渠都有些茫然。除了這兩個字以外,那鏡子的殘片再無其他可值得注意之處。
  
  “這鏡子的背紋除了海獸與葡萄紋以外,還有一個扭結(jié),是大唐皇室的標志。這鏡子估計是宮里用的?!编崌更c道。
  
  我拿著鏡子殘片看了一圈,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看你對這鏡子也不是很上心,當初為何要去買?”
  
  鄭國渠翻翻眼珠:“你看了那紙就知道了。”
  
  我這才想起來,匣子里還疊著一張紙。這紙已經(jīng)泛黃,年頭估計相當久了。我把紙拿出來小心攤開,發(fā)現(xiàn)這是一份民國時代的合同紙。上面墨字龍飛鳳舞,大概意思是說,茲有古董商人許一城,雇傭鄭虎參與考古隊工作。雇傭日期是從1931年的6月到7月,落款是許一城的落款和兩個鮮紅的手指印。
  
  “鄭虎就是我大伯。”鄭國渠補充道。
  
  我一看落款時間,民國二十年,正好是公元1931年。那一年7月中,許一城和木戶有三脫離李濟的大考古隊,單獨出發(fā)前往不為人知的地點。從這份合同來看,他們不是兩個人去的,至少還有第三個人——鄭國渠的大伯鄭虎。
  
  我看著這份合同,卻總覺得不大對勁。鄭家是世代做青銅器贗品的,算是許家的對手。許一城去執(zhí)行這個秘密任務(wù),不從五脈里選人,怎么從對手家里找?guī)褪??一個可能的解釋是:許一城這次出發(fā)有意隱瞞五脈。他不告訴族人,卻帶了一個敵人和一個日本人,實在是蹊蹺。
  
  我放下合同紙:“你大伯……還健在嗎?”鄭國渠聳聳肩:“解放后當?shù)刂鲪喊耘行?,死在監(jiān)獄里了。”
  
  “呃……他生前有沒有提到過,許一城雇傭他去哪里?”
  
  鄭國渠搖頭道:“我大伯沒跟人詳細說過,不過他應(yīng)該去的是岐山縣,呆了一個月就返回安陽了。他后來有一次喝醉了,吹噓說就連許一城都要找他鑄東西——我大伯是那一代最好的青銅工匠,造出來的綠器就連五脈都看不出破綻。”
  
  “鑄的什么?”
  
  “好像是個關(guān)公?!编崌坪跻灿X得莫名其妙。
  
  我捏著下巴,陷入沉思。難道是許一城讓他做贗品騙人?但這不符合五脈的行規(guī),更不符合許一城的為人。我抓起那些鏡子的碎片,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道:“你為什么要從付貴那里收這面鏡子?你大伯是不是認識付貴?”
  
  鄭國渠笑得很陰冷:“嘿嘿,豈止是認識。許一城事發(fā)之后。我大伯也被叫去審問,審他的人就是付貴,因為證據(jù)不足,他被釋放了。然后到了解放以后,這筆賬又被人翻了出來,結(jié)果我大伯被關(guān)到監(jiān)獄里,你可知道舉報的人是誰?”
  
  “是誰?”
  
  “嘿嘿,就是黃克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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