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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局中局 第六章 拍賣場上鑒宋碑

我沒料到他來這么一招,一時大驚。胡哥轉(zhuǎn)頭看看我,面露不解:“老秦,你什么意思?我可不好這口兒。”秦二爺賠笑道:“您誤會了,我不是說他,而是說他懷里那件寶貝。我剛收來一尊青銅爵,價值不菲,特意給您送過來?!?br/>  
  “哦?拿來看看?!焙绨馐忠换?,就有人朝我走過來。我心里大罵秦二爺,這家伙太無恥了,居然拿別人東西去償還他的債。這伙人一看來路就不正,估計也不會講什么道理。
  
  我急中生智,索性把龍紋爵拿出來,雙手捧著往前面一遞,直截了當說:“胡爺,我跟老秦根本不熟,他非要收我的爵,我一直沒答應(yīng)。他這是想借花獻佛,把欠賬賴給我,明擺著是說您是個不講道理巧取豪奪的人。這爵叫龍紋爵,商周貨,值錢得很。如果您看得起我,盡管拿去,當我送您的禮物,但這話我得說清楚?!?br/>  
  我這一番話連消帶打,不光撇清了自己,還把麻煩扔回給秦二爺。人都有貪念,我主動把青銅爵獻出去,還說明不抵秦二爺?shù)馁~,這對胡哥來說,是一筆錢變兩筆錢的好事,他幫哪邊不言而喻。
  
  秦二爺聽出里面的利害,臉都憋紫了。胡哥斜著眼睛看著他:“老秦,這到底怎么回事?”秦二爺嚇得兩腿發(fā)抖,拼命辯解說我在胡說。我也不客氣,拿起龍紋爵說起它的特點來,說得頭頭是道。秦二爺原以為我是個傻頭傻腦的當?shù)匦∧贻p,卻沒想到,我一直在扮豬吃老虎,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胡哥聽我說完,扳手晃動幾圈:“青銅器我不大懂,但你確實是個行家,說話倒直爽,挺有意思?!彼沽藗€眼色,幾個手下人把篩糠般的秦二爺像抓小雞一樣拎了出去,鋪子里只剩我們兩個人。
  
  “這龍紋爵,如果真如你說的這么珍貴,那豈不是算國家級的文物?”胡哥問。我點頭稱是。胡哥閉上眼睛沉思片刻,復又睜開:“那豈不是說,如果我收了它,回頭你或老秦去局子里舉報,我就直接進去了?”
  
  果然這世界上不缺聰明人,于是我也不忌諱:“我跟秦二爺真是今天才認識,還沒談妥買賣呢。他要混賴我的東西,我也只好借您的手對付一下。”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哀嚎,真不知道秦二爺在受什么刑罰。胡哥很享受地聽完以后,抬了抬下巴:“我已如你所愿,把他收拾了。那你有什么能回報我的?”
  
  聽起來,胡哥是話里有話。我心念電轉(zhuǎn):“我別的不行,鑒古還算有些心得。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胡哥把脖子上的玉拿下來:“你看看這玉是真是假?”我接過來,發(fā)現(xiàn)這是一塊桃形玉鎖,正面有“吉祥滿門”四字陰刻,下配靈芝紋飾,兩邊云紋開窗,還算精致。
  
  我道:“您這問題問得不對?!?br/>  
  胡哥眉毛一抬,我又解釋說:“玉本無所謂真假,得看您以為它是什么。”胡哥想了想,告訴我這是塊和田玉質(zhì)地的玉鎖,別人送的,說是清末一戶富紳家的傳家寶。我看了幾眼,又拿著玉往旁邊鐵架子上磕了磕,回頭笑了:“這玉,是別人巴結(jié)您送的禮物吧?”
  
  “怎么說?”
  
  “這玉不是和田玉,估計是青海玉或者俄羅斯玉,磕上去聲音是脆的,不過也算是頂級貨色——只是若說是清末老玉,我看實在是不見得。”
  
  胡哥饒有興趣地湊過來,也拿起玉鎖來端詳:“你怎么知道?”我說這可得靠點眼力,你看云紋處那兩個開窗的部位,里側(cè)有點磨痕對吧?胡哥對著燈光看了半天,又喊人拿來一把放大鏡端詳了一下,說確實有。我繼續(xù)說道:“您看這磨痕是和窗口平行的,還是垂直的?”
  
  胡哥瞇著眼睛看了一陣,說是平行的。我告訴他,老玉工處理開窗時,多是先鉆個眼兒,然后用線鋸伸進去,圍著窗口的形轉(zhuǎn)一圈,再把窗芯敲掉,所以磨痕都與窗口垂直。這種工藝特別費精力,所以現(xiàn)在的玉工,都是先鉆眼,再用磨具一圈一圈旋著磨開窗戶,所以磨痕都是順著窗戶走??茨ズ圩呦颍蟮志湍芘袛嘤竦男屡f。
  
  “也就是說,這玉佩是假的嘍?”
  
  我搖搖頭:“玉是好玉,只不過被虛報了年份和成色?!?br/>  
  胡哥一拍巴掌:“好,夠?qū)I(yè)?!?br/>  
  “金石玉器,瞞不住我?!蔽业卮?。剛才和秦二爺周旋,需要我越裝孫子越好;現(xiàn)在跟胡哥這種人,就需要表現(xiàn)得很自信。
  
  “不過,就這么放你走了,也不合適。你說要把東西送給我,我沒要,這算是個大人情,是不是?”
  
  我心里暗罵一句,反正現(xiàn)在扳手在他手里,人情怎么欠,只能是他說了算。
  
  他忽然端詳我一番:“看你的談吐口音,不像是陜西人。身懷巨寶,又懂這么多道道,你來岐山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猶豫了一下,不知該怎么說,不料胡哥忽又擺了擺手:“算了,如果與我無關(guān),就別說出來?!?br/>  
  我心想他雖然這么說,我如果不主動吐露一點,還是會惹他生疑。這位胡哥看來在當?shù)仡H有勢力,如能借上他的力氣,好過我自己閉著眼睛亂撞,便開口道:“不瞞你說,我來岐山,其實是來找一個人?!?br/>  
  “誰?”
  
  “姬云浮?!?br/>  
  胡哥聽到這名字,眼神爆出一道厲光,旋即黯淡下去,慢悠悠地抱著胳膊道:“你找他,是報恩呢,還是尋仇呢?”我心里“咯噔”一聲,這個問題可不好答。胡哥跟姬云浮有什么恩怨,我可不知道,萬一答擰了,他手里那扳手可不饒人。
  
  “都不是,我是找他問個事?!蔽一卮?。姬云浮如果搜集味版書,那么一定對味經(jīng)書院刊書處有很深的了解,說不定能找出什么東西,所以我不算撒謊。
  
  胡哥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放下扳手,忽然說起另外一件無關(guān)的事:“兩天之前,在岐山附近出土了一塊宋代石碑,明后天應(yīng)該會運到縣城??h里組織了一個內(nèi)部拍賣會。你跟我去,幫我鑒定看看,我打算把它買下來?!闭f完他朝門那邊瞄了一眼:“我原來還想讓老秦去,可惜這個不爭氣的東西?!?br/>  
  “可是,這是岐山縣組織的拍賣會吧?我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怎么混進去?”
  
  “這你不用擔心,你跟著我就行,縣委書記是我舅舅。”胡哥淡淡地說。我明白秦二爺為什么如此害怕他了,在這種小地方,縣委書記就和天子差不多。我聽說在陜西的一些小地方,當?shù)卣疄榱私鉀Q財政問題,都紛紛尋找出路,默許有關(guān)系的文物販子倒賣一些不太顯眼的文物。胡哥應(yīng)該就是這樣一個背景。
  
  胡哥看我沉默不語,又說道:“你幫了我,我也會幫你。你不幫我,那就得還我個人情。你說這公平不公平?”
  
  我連忙拍了拍胸脯:“公平,公平。別的不說,金石鑒定我不會輸給別人?!?br/>  
  胡哥給我找了個住的地方,條件比我找的小旅館強多了,就是一點不方便:不讓出門。整整三天,我都是在屋里待著的。我也趁這個機會,把之前的線索都重新梳理了一遍。這期間,我還拜托胡哥打聽木戶加奈的動向,胡哥告訴我,這女人是打著文化交流的旗號來的,縣里不敢怠慢,帶著她每天在各處寺院轉(zhuǎn)悠。
  
  看來她應(yīng)該是在尋找則天明堂玉佛頭的線索。岐山靠近武則天的乾陵,說不定會在寺廟有什么發(fā)現(xiàn)吧——我估計她的思路就是這樣想的。
  
  其實我跟木戶加奈的目的,并沒有矛盾。她希望破解筆記,找出祖父在中國的行蹤;而我則需要盡快破解筆記,讓木戶拿回去說服東北亞研究所的人,將佛頭歸還中國。我們殊途同歸。
  
  可我始終還是不能夠信任她,總覺得她背后還隱藏著什么東西。
  
  更讓我有些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劉局接到木戶加奈歸還佛頭的消息以后,很快得到匿名信,聲稱佛頭有假;我介入此事以后,也收到紙條,提醒木戶有詐;鄭國渠也曾接到過電話委托,要他去買那面青銅鏡。種種詭秘難解之處,不一而足——這讓我感覺,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目光,始終懸在我頭上。
  
  我之所以從鄭別村逃出來,一方面是為了擺脫黃煙煙、鄭國渠,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跳開這道視線的注視,取得行動自由。
  
  就這么過了三天,胡哥帶著我去了縣里唯一的一座賓館。這座賓館裝潢挺新潮,藍玻璃,鋁合金窗框,大理石地面,外面還貼著一片片的白色瓷磚。我們來到一樓的車庫,里面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見到胡哥來了,都紛紛過來打招呼。有一個大胖子對他不屑一顧,胡哥冷哼一聲,什么都沒說。
  
  車庫里現(xiàn)在明顯分成了兩派,以那個大胖子和胡哥為兩個圓心。之前胡哥給我普及過,岐山縣的古董圈子有兩股勢力,一股是胡哥,嚴格來說不屬于古董圈子,但借著縣委書記撐腰,有肉吃的時候也會插一杠子;還有一股勢力是那個大白胖子,他叫封雷,是當?shù)赝婀哦氖兰?,?jù)說家里從明清起,就是岐山的古董大戶。
  
  這一個是外來勢力,一個是本土力量,兩方肯定是誰看誰都不順眼。胡哥有勢力,只是苦于手里全是修車的,沒什么鑒古的專業(yè)人才,只能用秦二爺這種級別的幫閑。所以當我露了一手以后,立刻被他委以重任。沒辦法,人才匱乏嘛。
  
  車庫里除了這兩撥人以外,還停著一輛小皮卡,皮卡后頭豎著一塊近兩米高的石碑,底座都用鋼索固定好,碑面已經(jīng)擦干凈了,黑底白字刻著一排排小楷,周圍還有云龍紋飾。
  
  嚴格來說,這些都是二級以上文物,不允許被買賣。但是岐山每年出土的東西太多了,一塊宋代石碑真不算什么,有時候縣政府資金實在緊張,就默許人偷偷買走。
  
  一個政府官員模樣的人從皮卡上下來,看了一圈人群,掃視到我的時候,眉頭皺了皺,胡哥貼著他耳邊說了一句,他點點頭,不再追究。
  
  “喲,胡哥,你來了。正好這皮卡壞了,你給看看吧?!狈饫椎恼Z氣里滿是譏諷。胡哥不動聲色,點起一支煙來抽。封雷又道:“誰不知道,咱們胡哥在整個岐山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手,修車是這個?!彼N起大拇指,下巴往石碑那里一擺。
  
  周圍的人轟地笑了,胡哥的幾個手下沖過去要打人,卻被攔住了。封雷笑瞇瞇道:“看來胡哥您涵養(yǎng)多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多讀了幾本書,修身養(yǎng)性了?讀書好,多讀書,就不會再吃沒文化的虧了?!?br/>  
  聽他的意思,估計胡哥之前在他手里吃過暗虧。古董這行,對專業(yè)要求非常高,一個外行人,被打眼簡直是家常便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機修工人想倚仗著蠻力闖入古董圈,很容易會引起那圈人的同仇敵愾。
  
  面對封雷的挑釁,胡哥沒什么表示,那個政府干部眉頭一皺,沖他喝道:“封胖子,想?yún)⒓泳蜕購U話,再啰嗦就把你攆出去!”封雷哈哈一笑,沖干部拱了拱手,退了下去。胡哥慢慢踱步到我身旁,悄聲說了一句:“看清楚了么?一會兒你就往死了收拾他?!蔽尹c點頭。
  
  除了封雷和胡哥,還有幾個外地與本地的商人,他們都低調(diào)得很,只縮在一旁不動。
  
  干部看看手表,說咱們差不多開始吧。兩個人把車庫大門咣當一聲關(guān)上,整個屋子都瞬間暗了下來。“啪”的一聲,車庫里的四盞大燈從四角亮起,空氣中的浮塵清晰可見,氣氛立刻變得不一樣了。
  
  干部跳到皮卡上,手扶著石碑,開始說拍賣規(guī)則。別看是政府主辦,用的還是古董圈的老一套規(guī)矩,叫“撒豆成兵”。參加拍賣的都叫“神仙”,每人手里一把豆子,一個碗,事先約定好一粒豆子頂多少錢。叫價的時候,數(shù)好豆子扣到碗里,推到“判官”跟前?!芭泄佟笨催^所有的碗中豆,把價少的一個退回去,剩下的按照豆子多少,依次還給“神仙”。再競一輪,可以加豆子,但不能減。周而復始,一直競價到只剩一個碗為止。
  
  這規(guī)矩的妙處在于,全程只有“判官”知道“神仙”們的具體出價。“神仙”們只知道自己的豆子數(shù)排在第幾,卻不知道上家與下家到底擱了多少豆子。這樣一來,就沒人能像公開拍賣似的,一個價頂一個價,面兒大家都不會傷和氣,都有臺階可下,和氣生財。
  
  胡哥、封雷跟其他三個商人都分到了一只青花大瓷碗,還有一把豆子。干部說:“你們先派人上來驗貨吧?!焙鐩_我使了個眼色,我爬上皮卡,跟其他四個人一起圍著石碑看。
  
  從形制來看,這塊石碑是典型的宋代風格,黑面白字。碑額是雙龍搶珠,精工雕鐫,下面用小楷寫著主人生平,洋洋灑灑千余字,可惜落款時間日期已磨平難辨。
  
  從內(nèi)容來看,碑主是岐山當?shù)氐母患?。當時陜西已為金兵所據(jù),他懷念故國,抑郁而死。碑文中說他臨終前吟頌陸游的《示兒》詩,那么這石碑至少是公元1210年陸游死后刻的。當時這首詩影響極大,被人廣為傳頌,傳到陜西遺民耳中也不足為奇。
  
  這么一塊有豐富歷史內(nèi)涵的石碑,價值可不低。我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其他四個人眼神閃爍不定,知道他們也看出門道來了。接下來,才是最考驗人的時候。我們必須根據(jù)驗看的結(jié)果,計算這東西值多少錢,競爭對手會出多少錢。用經(jīng)濟學的術(shù)語來說,就是找到一個止損點,誰找對止損點,誰就能笑到最后。
  
  我們跳下皮卡,走回到各自圈子。胡哥低聲問我:“你覺得如何?”我點點頭:“是好東西。”胡哥松了一口氣,從口袋里數(shù)了幾枚豆子,扣到碗下,推到“判官”前。很快其他人也出好了價,“判官”前面一共擱了五個碗?!芭泄佟币来蜗仆爰毧矗缓罂刍厝?,把其中一個碗推給一個商人。那商人有些沮喪地拍拍腦袋,把豆子扔嘴里嘎巴嘎巴給嚼了。
  
  結(jié)果是封雷排名第一,其次是胡哥,剩下兩人分列三四位。
  
  封雷冷哼一聲,往自己的碗口又加了幾枚豆子,推上來,挑釁似的放到“判官”面前。第二輪競價揭曉,又一名商人被淘汰,胡哥這次撒豆最多,搶到了第一,封雷退居第二。
  
  三個人都在暗自揣測,彼此到底放了多少枚豆子在碗里。放少了,怕被人比下去;放多了,又怕吃虧。胡哥問我接下來怎么投,我想了一下,故意大聲說這石碑有問題,恐怕是一塊贗品。封雷聽見,哈哈大笑,說不愧是老胡你請的人,跟你的文化水平差不多。那干部臉上也有點掛不住,質(zhì)問我憑什么這么說。
  
  我背著手,在石碑附近踱了幾步:“這石碑無論是從形制還是質(zhì)料,都天衣無縫。就連碑文,都把宋代的簡約文風學得十足??上?,它卻忽略了一個最關(guān)鍵的地方,邏輯上出了一個大漏洞?!?br/>  
  所有人都盯著我看,我微微一笑:“當時陜西一帶,是金國的統(tǒng)治地區(qū)吧?”
  
  “是?!痹趫龃蟛糠秩硕键c了點頭。這是歷史常識。
  
  “這石碑上的文字,一直在念叨故宋的好處,渴望早日回歸祖國,更別說還引用了陸游的《示兒》,‘王師北定中原日’。對女真人來說,這詩簡直反動透頂。試想一下,這種東西,可能堂而皇之豎立在金國人的統(tǒng)治區(qū)嗎?就算墓主已死,他的家族呢?他的后代呢?難道他不怕被株連九族?”
  
  這一句話說出來,車庫里的人都是一愣,都開始嗡嗡地談?wù)撈饋?,交頭接耳。我怕胡哥理解不了,補充解釋道:“就相當于在抗戰(zhàn)時期的北平街頭,扯起一條橫幅說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焙绮欢奈铮箲?zhàn)電影電視劇還是看過的,立刻聽明白了。
  
  那干部不耐煩地說:“你算老幾,說贗品就是贗品?撒豆成兵還沒完呢?!蔽亿s緊道歉,胡哥上前打了個圓場。
  
  不過我那一句話的影響力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封雷表情變得有些古怪,急忙把碗按住,悄悄掀起來看。他旁邊的人似乎發(fā)生了爭辯,這讓封雷有些無所適從,握著豆子的手不知道該放哪里才好。
  
  胡哥很享受地看了封雷一眼,對我表示贊賞,然后悄聲問道:“那咱們還撒豆么?”我說:“投,干嘛不撒?這石碑是好東西?!焙缬悬c納悶:“你不是說,那是個贗品么?”我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要狠狠收拾封胖子么?”胡哥眼睛一亮,聽我的指示,又放了幾枚豆子下去。
  
  撒豆成兵的規(guī)矩,要么認栽退出,要么玩到最后。封雷他們雖然驚疑不定,也只能繼續(xù)玩下去,他和那個商人明顯撒豆都猶豫,于是第三輪又是胡哥第一,封雷第二,那個外地商客認輸被淘汰。
  
  我看到這排名結(jié)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封雷沉不住氣,喝問我笑什么。我說我在笑某些人文化水平不高,疑心病重,很容易就吃了沒文化的虧。封雷大怒:“你什么意思?”
  
  我瞇起眼睛:“你聽了我的話,心里是不是起疑了?豆子也不敢撒了?”封雷道:“放屁!你算老幾,老子撒豆還要看你眼色?”我聳聳肩,重新爬上皮卡,一指那石碑:“你們剛才驗貨的時候,沒有看到石碑底部那道線吧?”
  
  胡哥有點莫名其妙:“什么線?。俊?br/>  
  我蹲下來,指著石碑底部說:“石碑欲立,下面必須埋一截在土中的。一千多年以來,上半截風吹日曬,下半截水土侵蝕,顏色會變得不一樣,會自然分出一條線來。這線叫陰陽線,象征著地上世界與地下世界的隔絕。而這一塊……”
  
  我手指緩緩滑過,車庫里的所有人都注意到,那塊石碑底部與上部顏色基本是一樣的,沒有任何明顯區(qū)別。
  
  “這不是更證明是贗品了嗎?”其中一個人嚷道。封雷和其他幾個商人都如釋重負,只有胡哥有點急了,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我一腳踏在皮卡的擋板上,居高臨下對車下的觀眾道:“我看不見得。你們仔細想象,陰陽線和碑文,這兩條證據(jù)單獨來看,都可證明這石碑是假的。可若是將兩者統(tǒng)合來觀,卻有一個截然相反的結(jié)論。”
  
  “你什么意思?”封雷問。
  
  “你仔細想想,為何這石碑沒有陰陽線?為何這碑文敢在金國統(tǒng)治地區(qū)緬懷故宋?答案,只有一個?!蔽遗e起指頭,慢慢放慢了語速,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所吸引:“這不是石碑,而是陰碑?!?br/>  
  懂行的人聽到這兩個字,一時間眼睛都瞪圓了。我給胡哥解釋說:“陰碑,是放在死者墓穴里的石碑。墓穴皆為石制,碑體嵌在石中,自然就沒有陰陽線。而墓穴封閉之后,上面碑文寫的什么,也只有墓主知道,外人根本無從查知?!?br/>  
  “那這塊石碑,是真的嘍?”
  
  “是真是假,你們自己判斷,我也可能是在騙人哦?!蔽移沉艘谎勰亲觥芭泄佟钡母刹?,從皮卡上跳下來走到胡哥身旁。胡哥拍拍我肩膀,大為贊嘆,說光是看封雷那張扭曲的臉,就足以值回票價了。那三個被淘汰的商人,也紛紛抱以幸災樂禍的態(tài)度。
  
  現(xiàn)在壓力最大的,莫過于封雷了。他那個人疑心病重,現(xiàn)在聽完我這一番虛虛實實的話,更是心浮氣躁,不知道是該撒豆還是不撒。他現(xiàn)在什么話都聽不進去,身邊那幾個負責鑒定的人有心想提意見,全被他一句話戧回去,只得閉嘴。
  
  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這是兵法之道,也是拍賣之道。現(xiàn)在只剩胡哥和封雷在競價,封雷已經(jīng)被我攪得方寸大亂,不知該怎么出價才好。接下來只要胡哥抓住機會,要么把這面石碑吞下,要么逼迫封雷賠本把石碑買回去。無論怎樣,胡哥都能大大地出一口氣。
  
  這時干部喊道:“最后一輪,兩位‘神仙’,撒豆咧?!焙缭谖业氖谝庀?,氣定神閑地撒好豆子扣好碗,推到判官前。而封雷扣著青花碗,一直游疑不定,判官再三催促,他還是不敢下注。這次胡哥身后那批人開始起哄,冷諷熱嘲,把封雷一張大白臉說成了紫青色。
  
  就在“判官”下了最后通牒之時,車庫的門忽然打開了,從外頭走進來兩個人,車庫里的人都一驚。這個拍賣會嚴格來說是不合法的,如果被捅出去,別說參與者要判刑,就連岐山政府都要被追究責任。所以這棟賓館大樓戒備很森嚴,等閑人連大院都進不去。
  
  而這兩個人就這么輕輕松松進來了,不由得人不揣測,他們到底是什么來頭。
  
  他們是一男一女。男的大約四十多歲,國字臉,眉毛特別長,唇下留著一撮橫須,有種讀書人的儒雅之氣,就是臉色有點蒼白。至于那個女人,我就更熟悉了,不是木戶加奈是誰?
  
  “小鄭,”胡哥把我叫過去,指著那男子道,“你不是要找姬云浮么?就是他?!?br/>  
  我大吃一驚,原來那個男人就是姬云浮,他怎么會和木戶加奈搭上線呢?
  
  姬云浮在岐山地位看來不低,他一進來,車庫里所有人都自動讓開一條道。負責拍賣的干部也趕緊迎過來說:“姬老師,您也來競價?不過我們這都已經(jīng)最后一輪了,您看……”姬云浮擺了擺手:“放心吧,我不是來競價的,是帶這位日本友人來觀摩一下。你們繼續(xù)。”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很象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干部一聽,看了一眼木戶加奈,露出心領(lǐng)神會的微笑。胡哥側(cè)頭告訴我,這個姬云浮經(jīng)常會帶些老外過來,現(xiàn)場收購古董,語氣里殊多不滿。
  
  封雷本來神情恍惚,一看到姬云浮來了,大喜過望。他跟姬云浮差不了幾歲,可那神情卻好似被欺負的孩子,走過去小聲嘀嘀咕咕。姬云浮微笑著聽他說完,然后沖干部做了個手勢:“我能先去看一眼么?”干部看看胡哥,胡哥擺了擺手,算是同意了。
  
  姬云浮沖胡哥一拱手,一撩衣角,整個人輕輕跳到了皮卡上頭,下面一陣喝彩。他圍著石碑轉(zhuǎn)了兩圈,用手去摸那碑文,然后跳下車來,與封雷耳語了幾句,封雷忙不迭地點頭。
  
  胡哥有點擔心,對我說:“不會有什么變故吧?”我一拍胸脯道:“這你放心,已經(jīng)是最后一輪競價,他們翻不出天去?!蔽页沁呁低低?,發(fā)現(xiàn)姬云浮有意無意沖這邊笑了笑,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判官”喊著盡快出價,很快胡哥與封雷都把碗扣起來,推了過去。按照撒豆成兵的規(guī)矩,這最后一輪比價,為示公平,要一起翻出來看?!芭泄佟彪p手一動,兩個青碗同時被挪開,一邊是十粒黃豆,一邊是九粒黃豆。
  
  “胡哥多!”判官做了最終的敲定。
  
  一粒黃豆,代表著兩千元錢,十粒黃豆就是兩萬。在岐山這是很大的一筆數(shù)目了。根據(jù)我的推斷,封雷之前的出價,不是八粒就是九粒。按照規(guī)定,每一輪競價都必須往上加豆,他最終報價只有九粒,說明封雷在聽完姬云浮的建議以后,果斷地放棄了加價,等于是直接認輸了。
  
  胡哥樂得滿面紅光,當場把錢交割清楚,周圍的人都紛紛沖他恭喜。我不欲拋頭露面,縮到角落里,避免被木戶加奈發(fā)現(xiàn)。這時候封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饒你奸似鬼,也要喝姬先生的洗腳水?!?br/>  
  胡哥眉頭一皺:“封胖子,輸了就輸了,怎么這么沒風度?”封雷道:“我沒輸,你也沒贏。陪你玩了半天,看你花兩萬塊的廢品回去壘雞窩,挺開心的?!?br/>  
  “哼,輸了還這么嘴硬。我這也有鑒定的專家,倒想聽聽,姬先生講出來的是個什么道理?!焙珉p手抱臂,讓我站到前頭來。我一看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站出來。木戶加奈一看是我,眉毛一聳,卻沒動聲色。我們兩個人目光交錯,眼神都意味深長。
  
  姬云浮笑道:“胡哥,我只是幫小封掌了掌眼,隨口說了兩句,未必做得數(shù)。”他言辭謙遜,胡哥卻更不肯讓了:“姬先生,你也是岐山地界有身份的人,一言能頂九鼎。這話要傳出去,我這碑就算是真的,也給傳成假的了,到時候怎么算?”
  
  他再三要求。姬云浮搖了搖頭,走上前來,對我說道:“剛才我聽小封說了。你不拘于文物本身,切合陰陽線與碑文,又能聯(lián)系當時環(huán)境,觸類旁通,可見是個鑒古的高手,我十分敬佩。不過閣下卻也有了一點不查。”
  
  “哦?疏漏何在?”我淡淡反問。剛才那石碑我已反復在腦海里驗證了十幾遍,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都沒任何問題。即使有瑕疵,那也要靠一些大型探查設(shè)備才能查得出來,我不信姬云浮能有什么手段,轉(zhuǎn)這么兩圈就看出問題來。
  
  姬云浮的神態(tài)好似是站在大學講堂里,抬手一點:“你且來看這首陸放翁的《示兒》?!?br/>  
  碑文里全文引用了《示兒》四句“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以表碑主拳拳愛國之心。姬云浮笑道:“小鄭,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故弄玄虛?!蔽依湫Φ?。這四句小學課本里就背過,滾瓜爛熟,能有什么問題?
  
  “陸放翁這首詩,一經(jīng)寫出,立刻享譽大江南北,多少仁人志士,都被他的愛國情懷所感動。誠如小鄭所言,岐山乃是中華祖地,愛國者甚多。陸翁此詩流傳到此,被人刻入陰宅,絲毫也不奇怪……”姬云浮娓娓道來,話風突地一轉(zhuǎn),“可是,這詩中卻有一處文字,絕不會在南宋時期出現(xiàn)?!?br/>  
  我心里“咯噔”一聲,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姬云浮手指輕輕碰觸碑面,在一個字前停住了。
  
  那是此詩的第一句“死去原知萬事空”的“原”字。
  
  “這個字有什么問題?”
  
  姬云浮用指頭在半空中比劃出一個“元”字:“明代之前,本無‘原來’,都是寫做‘元來’,比如唐詩《焚書坑》詩后兩句為‘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元來不讀書’;再比如耶律楚材《萬松老人琴譜》詩:‘元來底許真消息,不在弦邊與指邊?!髞碇煸皽绲粼?,坐了天下,不喜歡這個字,這才把‘元來’換成了‘原來’。換句話說,這塊石碑,最早也是明代的東西?!?br/>  
  他隨口引經(jīng)據(jù)典,我的腦子卻是“嗡”的一聲。這次可被人給打正了眼。
  
  明碑、宋碑,這可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兩個價格會差很多。想不到我自信滿滿,卻栽到了一個小小的漢字身上。以前我聽過許多老師傅一次走眼,毀去了一世的英名,可一直到現(xiàn)在,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他們在答案揭曉那一瞬間的錯愕與痛苦。
  
  “小鄭你太重器物,卻忽略了這些文字上的變遷?!奔г聘∵€是那一副和藹表情,“我家中有幾本珍藏的宋版書,上面例證頗多。小鄭你若想多看看,我可以借給你?!?br/>  
  他說的那些話,我根本沒聽進去。自從涉足五脈之事后,我憑著一本《素鼎錄》一路上過關(guān)斬將,鑒漢印,敗藥不然,過五脈掌門考驗,至少在鑒古上沒失過手??稍谶@岐山,卻硬生生地給人撅了……這個打擊,讓我一時間有些恍惚。
  
  同樣驚愕的還有胡哥。他雖然不明白我們說什么,但花了冤枉錢買了贗品這事,他是聽出來了。關(guān)鍵這還是政府操辦的拍賣會,你事先驗過貨了,買到贗品只能算你自己倒霉,就算是縣委書記的侄子,這錢也退不出來。
  
  他陰森森地看了我一眼:“小鄭,我記得你可是跟我拍過胸脯的吧?”手里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把扳手,晃來晃去。我想解釋一下,喉嚨卻干得說不出話來,手也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他手底下幾個人已把我團團圍住,跟剛才的恭敬大相徑庭。這也難怪,我的失誤,讓他損失了兩萬元不說,還在封雷面前丟了臉面,以他睚眥必報的個性,會放過我才怪。
  
  這時候,姬云浮走到胡哥跟前:“我想借一步與這位小友談?wù)劊缒隳苄袀€方便么?”
  
  “等我跟他談完,要是還有命在,再跟你談不遲。”胡哥說。
  
  姬云浮道:“常打獵的,誰也不防被雁啄一次眼。胡哥如果覺得不開心,不如去我那兒,有看上眼的挑一件走。我的收藏雖然珍品不多,但也不無小補?!彼酝庵猓且靡患哦瓉頁Q我的人了。我頗為意外,不知他為何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出手如此大方。
  
  不料胡哥冷笑道:“誰稀罕你的東西。我告訴你,這個姓鄭的是我?guī)淼?,我今天要把他帶走,誰也攔不??!”姬云浮還想再勸,我猛地抬起頭,強打精神道:“姬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幫人掌眼,都有被打眼的覺悟。這次錯本在我,這筆賬我認下了。”
  
  說完我整整衣襟,對胡哥做了個走的手勢。胡哥也不客氣,一扯我胳膊,往外走去。周圍的人要么如封雷一樣幸災樂禍,要么如干部一樣冷漠不語,都站在原地不動。
  
  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擋在了車庫門和胡哥之間,我和胡哥都是一怔,再仔細一看,正是木戶加奈。胡哥剛才聽見姬云浮說了,知道這是個日本外賓,不好粗魯推搡,便皺眉道:“老子不打女人,你給我讓開?!蹦緫艏幽紊钌畹叵蛩狭艘还貌惶炀毜闹形恼f:“胡桑,有件事我非得要拜托你不可?!?br/>  
  “什么?”
  
  “這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能不能請您高抬貴手呢?”木戶加奈指著我說。
  
  胡哥不耐煩地喝道:“別以為你是外賓我就怕了。這人我今天非帶走不可!”木戶加奈聽到,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連連鞠躬,讓胡哥老大不自在。他忍受不了這待遇,撓了撓頭,沒好氣地嚷道:“他是你啥人?”
  
  木戶加奈深吸一口氣,面色有些緋紅:“他……呃……是我的男朋友?!?br/>  
  這下別說胡哥,連我都愣住了。這丫頭還真敢說,滿打滿算我們一共沒見過三次面,她現(xiàn)在居然就對外人說跟我處對象了?胡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問我是不是。我尷尬地笑了笑,避而不答。
  
  這時從車庫外匆匆過來一個人,對胡哥耳語一句。胡哥一驚:“我舅舅真是這么說的?”那人點點頭。胡哥咬咬牙,對木戶加奈道:“你可以把人領(lǐng)回去,但我的損失該怎么辦?”
  
  木戶加奈連忙道:“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岐山政府的王桑,會牽線向日本文化基金會申請一筆經(jīng)費,用于岐山文化的研究工作,希望胡桑到時候也可以參與進來?!?br/>  
  車庫里的人一起“哦”了一聲,這里都是人精,一聽就明白其中原委??磥砟俏荒緫粜〗阍谌毡绢H有背景,能給岐山政府帶來筆額外收入,縣委書記自然不會讓自己外甥壞了這筆買賣。胡哥再跋扈囂張,也不敢跟他舅舅作對。大家都不免多看了一眼這怯弱弱的小姑娘,再看看我,估計都在心里罵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胡哥把手搭在我肩上,那把沉甸甸的扳手橫頂在我的咽喉,陣陣發(fā)寒:“臭小子,這次有女人保你。下次注意點,沒金剛鉆別瞎來攬這瓷器活兒??刹皇敲總€人都像我一樣講道理?!彼寻馐帜瞄_,揚長而去。
  
  他離開以后,其他人也都紛紛散去,姬云浮和木戶加奈走到我跟前。木戶加奈伸出雙手,幫我整了整凌亂的衣領(lǐng),拍了拍肩上的塵土,好似一個剛過門的小媳婦。說實話,這是我最不愿意與木戶加奈相遇的方式。有價值的情報沒到手不說,還平白受了她的恩惠,這以后在她面前我都無法抬頭了。
  
  姬云浮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尷尬,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什么都沒說,揮手讓我們跟他走。出了賓館大院,門口停著一輛北京吉普。姬云浮直接鉆進駕駛室,我和木戶坐到車后頭。木戶對我說:“我們回去姬桑的住所,在那里很安全,不會有人知道。”
  
  我看了她一眼,木戶笑吟吟地用力點了點頭。她在暗示我,她不會把我的行蹤暴露給方震、劉局或者五脈的人——看來我在安陽失蹤的消息,她也聽說了。
  
  我在心里思索,她這算是一種交易嗎?用閉嘴來交換我的情報。她把我?guī)У郊г聘∵@里來,到底有何用意?姬云浮是岐山著名的味經(jīng)書院刊書處收藏家,他跟許一城等人,會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木戶加奈在岐山,已經(jīng)找到和青銅關(guān)公有關(guān)的線索了嗎?
  
  一個個疑問盤旋而出,在一瞬間,我有種抓住木戶加奈把她知道的東西都倒出來的沖動,表情不知不覺變得猙獰起來。木戶加奈注意到我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調(diào)整五官,訕訕地轉(zhuǎn)過臉去。木戶加奈眨巴眨巴眼睛,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大概是我的樣子太傻了吧。
  
  吉普車一路向北,很快來到岐山郊區(qū)的一處幽靜所在。這里風景秀麗,背靠巍巍青山,前有小河,不太像陜北的黃土高坡,更像是江南風光。吉普車離開公路,進入一條土路,顛簸了約摸十幾分鐘,在一處院子前停住了。
  
  這院子很古老,四周被青磚高墻所圍,正面兩扇朱漆門板,頂部出檐,氣魄大得很。墻頭居然還有幾個垛口,不過上頭已經(jīng)長滿了荒草,還有幾處坍塌的痕跡。姬云浮道:“這是我家解放前的老宅,原先被沒收了當美術(shù)廠,現(xiàn)在還了一小部分到我手里?!?br/>  
  他下了車,掏出鑰匙開門,把我們領(lǐng)了進去。這大院的主人估計以前權(quán)勢不小,照壁高大,甬道寬闊,看這個架勢,少說也有七八個大院落。正中一棟宗祠,上頭有副姬姓楹聯(lián):教稼田官,肇周家始祖;行仁者王,徙岐山古公。不過宗祠大門緊閉,估計也是好久沒修繕過了。唯一有現(xiàn)代氣息的,是屋頂高高豎立起的一截天線。
  
  到了姬云浮住的院子里,他一開門,一股混雜了書墨香氣和舊蠹的味道撲鼻而來。這個地方,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為一代大儒形象,家里應(yīng)該是書畫在壁,處處梅竹,素凈木椅,可眼前這屋子里卻是雜亂無章——甚至可以說有些邋遢。
  
  這屋子頗為軒敞,光是大廳就有七十多平米,廳里最多的東西,是書。大廳三壁都是頂天立地的實木書架,上面書本擺得滿滿。還有更多的書,被塑料繩一捆捆綁好,堆放在地上,其他地方如沙發(fā)旁、茶幾底下、三角櫥的邊縫、花盆上頭,也都擱著兩三本書。那些書半開倒扣,似乎是主人看到一半隨手放下,就再沒拿起來過。放眼一望,真是密密麻麻,亂得不可開交。
  
  在大廳正中,還擱著一臺老式幻燈機,正對著幻燈機的書架上卷著一團白布,應(yīng)該是做屏幕用的。屋子里唯一和書沒關(guān)系的,是靠著窗邊的一架無線電臺,一根長長的天線伸出去,估計是和外頭的天線相接。
  
  “是不是很意外?”姬云浮問。
  
  我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我以為像他這種收藏大家,屋里起碼得擺上幾件老瓷玉鼎才配得上身份,可這里除了書就只有書。
  
  姬云浮哈哈大笑:“我的其他收藏,都擱別的地方了。這里是專門放書的。至于那個無線電,是因為我除了搞收藏以外,還是寶雞市無線電愛好者協(xié)會的會員。我從不離開岐山,就靠它跟外面的朋友聯(lián)絡(luò)了?!?br/>  
  他讓我們隨便坐,然后拎起個熱水瓶要給我們倒水,晃了晃,發(fā)現(xiàn)空了,一掀簾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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