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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宮詞 第四章 掬水弄月

??1.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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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身后的人策馬如電掣,沖上前來,與他并駕齊驅(qū),略超過一個馬頭,回首朝他一笑。趙元侃定睛一瞧,發(fā)現(xiàn)是自己長兄元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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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不由微笑,拋下樹枝,向元佐抱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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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收斂笑容,暗含責(zé)備地說道:“你的黃金,做些什么不好,這樣胡花。若是爹爹聽說此事,又該斥責(zé)你染了一身紈绔習(xí)氣?!?br/>  ?
  ??趙元侃一愣,轉(zhuǎn)念一想,笑:“原來大哥也去逛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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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道:“我見今日有番商來,想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稀罕的香藥。聽說那珍珠賣出天價(jià),便信步過去看看,沒想到竟看見你豪擲黃金幫那小姑娘……你年歲漸長,懂得憐香惜玉了?還會千金買佳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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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從容解釋:“我?guī)退?,是因?yàn)樗谴鷩嗣赖呐畠?。代國公南征北?zhàn),為大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稱得上是一代豪杰。他這女兒,是驕縱了些,理應(yīng)吃點(diǎn)苦頭,但眾目睽睽之下受人圍觀奚落,遭番商逼迫恥笑,日后若有人傳出去,恐怕也會損及代國公乃至大宋的威名。我原不差這點(diǎn)金子,順勢幫幫她也無妨?!?br/>  ?
  ??趙元佐略一思量,也淺笑頷首:“有幾分道理。若代國公日后知道你如此幫他女兒,大概會對爹爹更感恩,覺得自己忠心衛(wèi)國有善報(bào),天家恩澤,蔭及妻女。如此,爹爹那邊,你也說得過去?!?br/>  ?
  ??趙元侃笑而不答,心頭掠過未曾與大哥細(xì)說的另一幕:他當(dāng)時(shí)在圍觀珍珠的人群外駐馬而立,眺望劉娥與潘寶璐競價(jià),劉娥誘導(dǎo)潘寶璐叫出百兩黃金的天價(jià)后悠然離去。潘寶璐遭人口誅,處境窘迫,劉娥含笑走過他身邊,目不斜視,渾然沒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就在她與他即將擦身而過那一瞬,他作了個決定,揚(yáng)聲喚張耆,把置于馬上、準(zhǔn)備買寶物的金子拋給他,目示潘寶璐:“把金子給姑娘送去?!?br/>  ?
  ??劉娥聞言步履如他所料地一滯,側(cè)首看他。他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朝她微微欠身,不發(fā)一言,只遺她一縷諱莫如深的淺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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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看見劉娥如履春風(fēng)的喜悅迅速淡去,他有一種難以言傳的快意,就像小時(shí)候,云陽公主梳了個自覺得意的小辮,在宮中走來走去,美得不行,他悄悄走過去,把一只毛毛蟲放在云陽公主頭上,再風(fēng)一般地跑開,云陽公主哇哇大叫,甩開毛毛蟲,又立馬讓人拆了辮子,把頭洗了七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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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帶著彼時(shí)的心情對劉娥微笑。不可說,不可說,一切都讓她猜去吧。千金買這個**女子此后多日迂回于心的反復(fù)猜度,比買所謂佳人含嫣一笑,值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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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著意看了看面前如芝蘭玉樹般的大哥,心道,若論溫柔才情,想必我永遠(yuǎn)望塵莫及,但換個法子令我在她心里留下痕跡,也未嘗不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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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趙元佐見他久久不言,不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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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一笑:“我在想,我們兄弟許久未曾在一起騎馬了,也不知賽起馬來,我是否還會輸給大哥,今天正好來比一比……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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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催馬朝前飛馳。趙元佐微微擺首,無奈地笑笑,暗覺這個同胞弟弟兀自十分孩子氣,但亦揮鞭趕上。兩兄弟一前一后,策馬奔騰,逐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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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目睹劉娥為明珠競價(jià),暗暗覺得詫異,不知她為何會愿意出重金購買這幾粒珍珠。與元侃道別后,趙元佐又前往龔美鋪?zhàn)樱妱⒍鹨鸦厍赝醺?,?jīng)龔美訴說,才知競價(jià)之事原委。趙元佐問龔美此后劉娥是否尋到中意的寶石,龔美愁眉苦臉地?fù)u頭:“沒有。妹妹見天色已晚,必須回秦王府了,說會再想法子。所剩時(shí)日不多,也不知這法子能不能想出來?!?br/>  ?
  ??趙元佐隨后再往秦王府,趙廷美依舊拉他飲酒論劍,元佐留心觀察,周圍卻不見劉娥身影,他亦不好直問叔父,與廷美敘談直中宵,方才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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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他自幼出入秦王府,府中上下待他如同秦王家人,并不十分客套。他輕車熟路地自行從書齋穿過花園,朝大門處走去。其間經(jīng)過織房附近,忽聞織房院中傳來一陣搗練聲,不似平常聽到過的那么均勻有節(jié)奏,而是一聲緩似一聲,聲音沉悶,搗練之人像是已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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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心中一動,想起劉娥此時(shí)供職于織房,遂快步前往。輕輕推開織房院落的門,但見院中立有數(shù)十木架,每個木架上晾有一匹煮過的絲質(zhì)白練,正迎著從門外涌入的風(fēng)漫天飛舞。他徐徐步入這絲絹波瀾深處,見庭中有一穿半臂、系襦裙的女子正高舉木杵,一下一下地?fù)v著砧板上的白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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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聲地朝她走去,直到影子落在她面前白練上,被她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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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驀然回首,眼神乍驚乍喜:“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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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劉娥,勞作許久,她臉側(cè)的鬢發(fā)已全被汗水洇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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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晚了,你還不歇息?”趙元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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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淺笑擺首:“今日我外出較久,活兒沒做完?!?br/>  ?
  ??趙元佐去接她手里的木杵:“我?guī)湍?。?br/>  ?
  ??劉娥一怔,抓緊木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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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不由分說地接過,舉起木杵搗了幾下,再笑問劉娥:“是這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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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亦笑了:“姿勢有些不對,應(yīng)該這樣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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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做了個示范,趙元佐效仿著搗練,劉娥再指點(diǎn)調(diào)整,兩人不時(shí)笑語,很快把那匹白練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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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收拾好白練,朝他一福,笑道:“今天的活兒就這么多,多謝大王幫手?!?br/>  ?
  ??趙元佐擺手,感慨道:“往日夜聞?chuàng)v練聲,還道佳人搗練,十分風(fēng)雅,今日才知,殊為不易,格外辛苦?!?br/>  ?
  ??劉娥輕嘆:“雖然辛苦,好歹是體力活,多做一會兒,總能做完。但是有些需要費(fèi)心去想的活兒,若想不出妙計(jì),要完成就異常艱難?!?br/>  ?
  ??趙元佐想想,問:“你是說,楚國夫人訂做頭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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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大哥又告訴大王了?”劉娥詫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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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一笑,和言安慰:“雖然難,總難不過摘星攬?jiān)?,我們一起想想,會想出法子的。?br/>  ?
  ??“摘星攬?jiān)??”劉娥仰首看看銀河星漢,展眉笑道,“說真的,摘星攬?jiān)乱膊凰汶y事呀?!?br/>  ?
  ??她當(dāng)即起身,走到附近的水缸邊,雙手浸入水中,掬起一泊水,對趙元佐道:“快來看,月亮在我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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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含笑過去,垂目一看,果然見她手中清水依稀映出一輪月影,在她手心輕悠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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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等,還有?!眲⒍饘⑹殖槌?,輕快地奔向織房,少頃,自房中出來,手里多了個直徑尺許的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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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用銅盤自水缸中取水,然后捧著銅盤迎向夜空,讓明月影像完美地映入盆中,旋即笑對趙元佐:“看,是不是與柳梢的月亮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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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如鏡,明月如珪,襲面而來的夜風(fēng)中有花香在微微蕩漾。趙元佐凝視著此刻巧笑倩兮的劉娥,忽然眉峰一聚,若有所思地吟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br/>  ?
  ??2.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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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見他神情專注,似在琢磨詩意,遂好奇地問:“大王吟的,是什么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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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不答,但問她:“織房之中,可有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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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道:“有,記賬和畫衣裳樣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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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佐一顧左右,伸手到木架上扯下一幅白練,闊步進(jìn)入織房,讓劉娥取來筆墨,就著孤燈晃動的光影,在白練上勾勒一幅春景圖白描線稿:遠(yuǎn)景青山隱隱,峰巒疊翠中現(xiàn)出一角禪寺飛檐。近景碧桃杜鵑相映,苞蕾盈枝,春意濃郁,明月之下,一位美人正手捧圓盤,盈盈看向水心映月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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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畢,趙元佐又在畫面上方題詩:春山多勝事,賞玩夜忘歸。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興來無遠(yuǎn)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鳴鐘處,樓臺深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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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唐人于良史的詩,”趙元佐向尚不明白的劉娥解釋,“說的是美人游春忘返,山花環(huán)繞,香氣滿衫,興起時(shí)手掬清澈山泉,明月映入泉水,仿佛月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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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循著他敘述暗自琢磨,少頃,忽然眸光一閃,喜道:“多謝大王,我知道楚國夫人的頭面該如何做了?!?br/>  ?
  ??似在趙元佐意料之中,他亦不詢問劉娥欲如何去做,兩人只是默契地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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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劉娥找到龔美,道:“之前我們有些誤入歧途,認(rèn)為適合楚國夫人的首飾應(yīng)該用貴重但素雅的珠寶來點(diǎn)睛。如今想來,若咱們真花重金購得那幾顆珍珠,雖然可使頭面引人矚目,但若珍珠價(jià)值超過此番官家嬪御所戴首飾,楚國夫人難免會有僭越之嫌。所以,不如什么珠寶都不用?!?br/>  ?
  ??龔美很是懷疑:“不用珠寶?那如何能吸引眾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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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意境,講故事?!眲⒍饘②w元佐作的畫在他眼前展開,“這幅畫中,隱含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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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套頭面打造起來頗費(fèi)工時(shí),饒是龔美盡心竭力,日夜趕工,也勉強(qiáng)在楚國夫人赴宴當(dāng)天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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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楚國夫人早早地起身更衣,坐于梳妝床上,身邊一名侍女為她盤起朝天髻,另一名則為她上妝,用眉筆蘸上螺子黛精心畫好蛾眉,再以大食國薔薇水浸過的口脂點(diǎn)好朱唇,眉心處貼上梅花形花鈿……如此遷延許久,仍沒聽到頭面送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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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妝畢,楚國夫人揮手示意侍女們退下,獨(dú)自端坐銅鏡前,看看空蕩蕩無裝飾的發(fā)髻,面露焦躁之色,不時(shí)向門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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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許久,才有侍女匆匆來報(bào):“夫人,銀匠龔美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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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目含喜色,霍地站身,朝堂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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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美捧著盛有頭面的匣子走進(jìn)來,低垂著頭,忐忑地躬身行禮:“夫人見諒,在下完工太晚,頭面送得遲了,希望沒有耽擱時(shí)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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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沒顧上理會,向身邊的小妍遞了個眼色,小妍會意,立即過去取來龔美手中的匣子,打開呈給楚國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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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接過,暗含幾分期待抬眼去看,看清頭面的一瞬,精心修飾過的粉面卻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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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地一聲,她把匣子摔于地上,其中頭面隨之散落,是一把梳篦與兩支簪子,皆為黃金錘揲鏤雕而成,沒有鑲嵌任何寶石,也無宮廷首飾常用的點(diǎn)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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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shí)她玉顏猶覆嚴(yán)霜,侍女們見狀紛紛跪了一地。龔美本就心虛,亦被嚇得兩膝一軟,面朝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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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強(qiáng)抑怒火,冷冷地看向龔美:“龔師傅,若我給你的金子不夠買珠寶,你但說無妨,為何擅作主張,做成這樣?這頭面一無寶石,二無點(diǎn)翠,你就讓我戴著如此素淡的頭面入宮赴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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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美急切地膝行兩步上前,道:“還望夫人聽在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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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眼鋒凌厲一掃:“住口!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哦,對了,你是劉娥的義兄,你是想害我損失顏面,為你妹妹出氣?或者,這根本就是劉娥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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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美搖頭,嚅囁著想辯解,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在楚國夫人灼灼目光迫視下說出一句:“頭面是我妹妹讓我這樣做的,但她的本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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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毫無耐心聽他解釋,打斷龔美,怒道:“這丫頭何等居心,竟想讓我在宮里出丑……小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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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妍欠身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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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下令:“吩咐顧都監(jiān),把劉娥逐出秦王府……現(xiàn)在就去,以后別讓我再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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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美抬頭欲求情,唇動了動,但一瞥見楚國夫人盛怒之狀,到嘴邊的話又被嚇了回去,遂把頭壓低,不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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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妍正要出門,卻聽門外有女子朗聲道:“夫人,劉娥在此,且聽我一言?!?br/>  ?
  ??劉娥隨即入內(nèi),徑直走到楚國夫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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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知楚國夫人乍見頭面必不會滿意,而龔美口才不足以將頭面意境闡述清楚,所以暗自隨龔美前來,此前候在門外,聽見楚國夫人發(fā)怒,遂現(xiàn)身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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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看見她,錯愕之下怒極反笑:“你是來向我示威的么?覺得有秦王庇護(hù),我奈何不了你?”又手指地上的首飾,“這些低劣的頭面,也是你授意你義兄做的,你是不是以為,讓我妝容受損,在宗室戚里面前失了顏面,你就有機(jī)會在秦王面前招搖,誘他納你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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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直視楚國夫人雙目,一字一字沉著地說:“我爬山涉水,千里迢迢來到汴京,就是為了擺脫做妾的命運(yùn)。我不愿意做任何人的妾,無論他是鄉(xiāng)紳,還是親王?!?br/>  ?
  ??楚國夫人冷笑,旋即問:“那你如此討好大王,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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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道:“我沒有刻意討好他,只是因?yàn)樗藕蛩杷俏业穆毷?,所以我會盡力而為,令他滿意。如果當(dāng)初他給我安排的職事是伺候夫人,我也會竭力做好夫人交給我的每一件事,絕不會有絲毫怠慢?!?br/>  ?
  ??楚國夫人微蹙眉頭,審視著劉娥,暫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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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又道:“我無意攀龍附鳳,大王又何曾對我有半點(diǎn)私情。他雖然善待我,那是源于他對故人的追思,和對我苦勞的獎賞,然而這一切,都無法與他對夫人的情意相提并論。他一看出夫人不高興,便遠(yuǎn)遠(yuǎn)避開我,自我入織房以來,他未曾與我私下說過一句話。夫人有這樣的夫君,足以令天下女子羨慕?!?br/>  ?
  ??楚國夫人沉默須臾,容色漸漸平和,淡淡問劉娥:“那你到底有何打算?不想做妾,以后是在王府里做一輩子侍女,還是尋找機(jī)會,覓個好兒郎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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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舉手加額,鄭重向楚國夫人下拜,然后道:“夫人,一生那么漫長,我不知道終點(diǎn)是怎樣。但我知道,如今要做的,是用我的努力,換你的尊重?!?br/>  ?
  ??見楚國夫人略動容,注視她的目光漸有溫度,劉娥將地上的首飾一個個拾回匣中,再舉匣齊眉,對夫人道:“這套頭面中蘊(yùn)含詩意,請夫人耐心聽我訴說。聽后若覺頭面可用,不妨戴著入宮赴宴。若有人因這些首飾輕視夫人,劉娥愿領(lǐng)夫人責(zé)罰,隨后會離開京師,再不回來?!?br/>  ?
  ??陳國夫人壽宴設(shè)于大內(nèi)后苑水榭之中,趙炅坐于主位,兩側(cè)分別坐著陳國夫人及正獲圣寵的李清瞳,其余宗室貴戚按身份年齡依次分列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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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位樂伎舞姬在御前撫琴、吹簫、載歌載舞,不時(shí)有嚴(yán)妝內(nèi)人穿梭于殿中傳菜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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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偷眼看趙炅身邊的李清瞳,見她戴著點(diǎn)翠釵冠,冠子下方花形若牡丹狀,上方有青鸞銜珠展翅飛出,她螓首轉(zhuǎn)側(cè)間翠羽流光溢彩,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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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又再看今日壽星陳國夫人,發(fā)現(xiàn)她頸上戴著一串沉香珠串,而沉香珠中卻間有七顆珍珠,碩大明亮,其中最大那顆墜于正下方,大過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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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摸了摸自己髻邊那毫無鑲嵌的金簪,楚國夫人自慚形穢地黯然低首,心道李清瞳也就罷了,今日只怕是連她剩余的一半風(fēng)頭也要被陳國夫人的珠子搶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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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盞酒斟滿,趙炅一顧在場眾人,朗聲道:“今日是陳國夫人壽辰,這第一盞酒,理應(yīng)是與她最親近的人來敬。”旋即笑容和煦地看了看趙廷美和陳國夫人,再對趙廷美道,“秦王,怎不見你向陳國夫人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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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甚是難堪,不立即起身,在感覺到眾人窺探的目光和此間的沉默后,方才緩緩站起,舉起酒杯恭敬地面向陳國夫人:“祝陳國夫人貴體康健,長樂無極?!?br/>  ?
  ??陳國夫人略顯尷尬地舉杯回應(yīng):“謝秦王?!?br/>  ?
  ??陳國夫人揚(yáng)首飲酒,廣袖下珠串上珍珠的光芒一閃,從趙炅臉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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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炅望向陳國夫人珠串上碩大的珍珠,含笑道:“陳國夫人的珍珠真是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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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國夫人微笑欠身:“官家,這珍珠是代國公夫人所贈,說是她家小娘子親自從番商那里挑來的。老身這年歲也不宜用花俏的首飾,見這珠子素凈,就用來串了佛珠?!?br/>  ?
  ??趙廷美聞言,手中的酒杯一顫,旋即又故作平靜地?cái)R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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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炅面上笑容淡去,語調(diào)倒還依舊平穩(wěn):“珍珠是好,不過陳國夫人今日是壽星,這珠子白得刺眼,戴著終究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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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國夫人一怔,意識到自己已然失言,頓時(shí)笑容凝滯,不知如何補(bǔ)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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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看看兩人神情,隨即展顏對父親笑道:“爹爹多慮了。臣平日聽人議論珍珠,多稱其為康壽之石。今日看來,這幾粒珍珠襯得陳國夫人容光煥發(fā),或應(yīng)了這說法。在壽辰之日佩戴此物,應(yīng)是吉祥、安康之兆?!?br/>  ?
  ??趙炅淡淡笑笑,端起酒杯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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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趙元侃的話,陳國夫人稍感暖心,但觀察趙炅的反應(yīng)后,又悄悄引袖點(diǎn)拭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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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見狀五味雜陳,目中情緒驛動,然而還是默默靜坐,不發(fā)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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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倒是暗自長舒了口氣,慶幸自己的頭面沒用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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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見場面有些冷,遂起身朝趙炅長揖:“爹爹,容臣借陳國夫人壽辰,以美酒敬各位夫人,聊表孝敬之心?!?br/>  ?
  ??趙炅頷首同意。趙元侃起身離席,他身后伺酒的內(nèi)人端著盛有酒注子的托盤尾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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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先走到陳國夫人面前,敬酒道:“祝陳國夫人天倫永享,松鶴長春?!?br/>  ?
  ??趙元侃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陳國夫人勉強(qiáng)擠出點(diǎn)笑容,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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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繼而走到楚國夫人面前,舉杯道:“祝四嬸春秋不老,富貴安康?!?br/>  ?
  ??楚國夫人起身笑道:“三哥從小嘴就乖,說個吉利話也會看人下菜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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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相顧而笑。楚國夫人與元侃相對飲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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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擱下酒杯,抬眼看到楚國夫人頭面,眸光頓時(shí)一亮:“四嬸今日戴的首飾,真是別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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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目光隨即齊刷刷投向楚國夫人,這突如其來的倒令楚國夫人有些猝不及防,不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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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頭面皆以黃金錘揲鏤雕而成。髻心插著一把梳篦,梳背上雕有春山盛景,流云明月,以及山間逸出的一角飛檐。兩側(cè)各斜插一支金簪,簪頭皆有畫面:右邊花樹蓓蕾初綻,一位侍女正仰首閉目,面露笑意,似在品香;左邊仕女則以圓盤掬起山泉水,低眉細(xì)觀水中月,衣袂披帛迎風(fēng)飛舞,周圍花開正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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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飾精工細(xì)作,仕女神韻天然,花枝春景莫不各盡其態(tài),看得趙元侃頻頻點(diǎn)頭:“尋常首飾,用的不過是一些吉祥紋樣,雖然有好意頭,但大多呆板無趣。而四嬸這副頭面想必用了不少心思,其間滿是詩情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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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炅瞥瞥楚國夫人首飾,問:“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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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侃道:“唐人有詩云:‘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這幅頭面正是取其意象。物我交融、妙趣橫生。雖然通體只用細(xì)金錘揲、鏨花雕刻,沒有鑲嵌珠寶,但精雕細(xì)琢,題材雅致,呈現(xiàn)出了春日萬象更新的盛世氣象?!?br/>  ?
  ??一直默默不言的趙元佐此時(shí)亦微笑,道:“我大宋開國至今,亦如處于春日,父皇治下,四海升平,才有佳人游春忘返的閑適景象。簪中仕女神態(tài)天然,栩栩如生。楚國夫人選這副頭面,十分應(yīng)景,很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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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聽得趙炅解頤而笑,贊楚國夫人道:“尋常婦人做首飾多追求貴重珠寶,卻不知這類裝飾之物本來貴在心思,不在價(jià)值。楚國夫人見識果然勝人一籌,不落俗套?!?br/>  ?
  ??宮眷們紛紛朝楚國夫人投來艷羨目光,連李清瞳也在含笑細(xì)細(xì)端詳楚國夫人的頭面,不時(shí)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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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忙拜謝趙炅,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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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國夫人顯得愈發(fā)落寞。趙廷美惻然凝視她,但當(dāng)她朝自己看來時(shí),他又迅速移目,不與她目光相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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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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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朝堂之上,趙炅宣布將拱衛(wèi)宮城的武德司改名為皇城司,王繼恩勾當(dāng)皇城司公事,精選身長為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的親從官三千人,請檢校太師、侍中曹彬負(fù)責(zé)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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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掌管宮城諸門防衛(wèi),在天子禁衛(wèi)軍中最重要,因此統(tǒng)領(lǐng)、指揮和操練皇城司親從官的必然是皇帝最信任之人。在趙炅宣布人選之前,潘美滿心以為操練親從官的任務(wù)將交給他,這是之前王繼恩有意無意地向他透露過的。潘美都在尋思謝恩措辭了,豈料詔令一宣,承命的人變成了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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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愕然看著曹彬領(lǐng)旨謝恩,尚未回過神來,趙炅又宣布了一項(xiàng)對他的任命:指揮操練奉宸隊(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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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奉宸隊(duì),是指皇帝出行時(shí)的儀衛(wèi)隊(duì),雖也稱禁軍,卻只是在車駕啟行往京中幾處御苑或齋宮時(shí)分列左右任扈從禁衛(wèi),親疏遠(yuǎn)近重要程度豈可與皇城司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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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雖然領(lǐng)命,心中卻是郁悶之極,不明白為何皇帝原已決定的事有此變數(shù),將一道體現(xiàn)皇帝信任的任命給了他明爭暗斗的對手,卻讓自己這叱咤沙場的將帥來為他訓(xùn)練儀衛(wèi)隊(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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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之后,不必留下議事的大臣們陸續(xù)朝宮門外走去。潘美整了整衣冠,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凝視著自己漸漸被日頭拉長的影子,隨眾欲離開宮城,忽聞身后有人低喚:“代國公,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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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回頭一看,是盧多遜,遂拱手行禮:“盧尚書,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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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上前,含笑作揖,連稱“不敢”,方才道:“聽說代國公夫人獻(xiàn)給陳國夫人的珍珠價(jià)值不菲,陳國夫人于壽宴上佩戴,明珠璀璨,光耀四座?!?br/>  ?
  ??潘美聽了不由一愣。向陳國夫人獻(xiàn)壽禮一事夫人與他提過,但他以為不過是貴婦之間的應(yīng)酬往來,也不十分上心,隨口同意夫人去置辦。夫人也未說送的是什么,只道陳國夫人對壽禮很滿意。如今聽盧多遜言下之意,竟是送了異常貴重的厚禮。潘美心暗暗一沉,有些明白了為何皇帝對自己的態(tài)度陡然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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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國公及夫人為陳國夫人一擲千金,足見賀壽之誠意?!北R多遜壓低聲音說,注視潘美的目光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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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尷尬地笑笑,看看左右,才道:“盧尚書言重了。其實(shí)并非名貴禮品,盧尚書若喜歡,下次尚書夫人壽辰,我也備一份請賤內(nèi)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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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哈哈大笑:“下官不敢。如此名貴的珍珠也只有戴在陳國夫人身上,才不算明珠暗投?!彪S后收斂笑意,鄭重對潘美低聲道,“這回的明珠,據(jù)說官家沒能入眼,但秦王心里,必然是領(lǐng)了代國公這份好意了?!?br/>  ?
  ??潘美沉吟,緩緩道:“我年老糊涂,盧尚書所言,不是很明白?!?br/>  ?
  ??“有些話不必明說,彼此坦誠相待,自可心領(lǐng)神會?!北R多遜一笑,拱手道,“下官先行一步,代國公,我們改日再敘談?!?br/>  ?
  ??潘美亦回禮。盧多遜含笑遠(yuǎn)去,潘美凝視他背影,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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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回到宅邸迅速找妻女問明陳國夫人壽禮來龍去脈,才知道送的明珠價(jià)值百金,盛怒之下拍案而起,在廳堂中踱來踱去,怒斥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的潘夫人及潘寶璐:“你們也太擅作主張了,送重禮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這下好了,弄巧成拙,現(xiàn)在誰都知道陳國夫人的珍珠是你們送的,官家已然對我心生猜忌,把本來欲給我的要職給了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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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夫人低首,偶爾抬抬眼簾窺探他神色,輕聲辯解:“因?yàn)樯洗纬蛉吮硎?,會幫寶璐留意,給她挑個如意郎君。寶璐心里高興,就對楚國夫人一家掏心掏肺……聽說秦王生母是陳國夫人,寶璐想著一般的禮物她也看不上,就多花了點(diǎn)錢,買了珍珠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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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手一指潘夫人,語調(diào)升高:“你瞧瞧你,把女兒慣成什么樣了!她花的那叫一點(diǎn)錢?那是一百金!你再送給陳國夫人,那就表示以重金向秦王獻(xiàn)媚!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們做的每一件事在外人看來,可都是我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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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夫人幾乎不曾被夫君這樣斥責(zé)過,聽得淚水漣漣,此刻捂住口鼻,開始嗚咽,逐漸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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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寶璐見狀不忿,上前兩步道:“爹爹,不要責(zé)怪母親。要怪就怪那賤人劉娥……這珍珠原本沒這么貴,她偏要與我爭奪,故意抬高價(jià)碼,害我高價(jià)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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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皺眉:“劉娥?誰是劉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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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寶璐道:“就是擇婿那日來園中搗亂那野丫頭,后來不知如何攀上高枝去秦王府做了侍女。自從我見到她之日起,就處處與我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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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心煩意亂地喃喃道:“怎么又是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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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寶璐回想買珍珠之事,忽地雙目一亮,眼角眉梢有滿溢的喜色:“爹爹,我買珍珠其實(shí)沒花百金,近半是一位公子幫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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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隨后把趙元侃豪擲黃金助她之事細(xì)細(xì)訴說一番,連帶著把她乘馬受驚為他所救的前情也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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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聽得十分疑惑:“他與你非親非故,為何會兩番搭救你?還花重金,莫不是有求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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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侃這兩次救美,潘寶璐每每憶及總能牽引萬千綺思,自覺那少年已在譜寫他與她之間的傳奇,不料父親一聽卻把原因總結(jié)得如此現(xiàn)實(shí),她頗覺惱火,又不好反駁,只得嘟著嘴嘀咕:“他穿織錦紫襴衫和嵌金線飛鳳靴,一看就是貴人,用得著惦記咱們家這點(diǎn)權(quán)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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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夫人聽潘寶璐這番細(xì)述,不禁忘了啜泣,此時(shí)拭干眼淚,嗔怪潘美道:“我們寶璐生得這樣美,誰見了不心生憐惜?少年郎見她受了委屈出手搭救有什么好奇怪的?夫君倒是應(yīng)該打聽打聽,如此慷慨又懂事的孩子是誰家的,若家世門第配得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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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不耐煩地連連揮手:“罷了罷了,閑話少說。今日我也乏了,你們回去吧?!?br/>  ?
  ??潘寶璐與潘夫人面面相覷,見潘美閉目不再言語,只得行禮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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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參加陳國夫人壽宴歸來后,沉吟兩日才命人請劉娥與龔美來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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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與龔美來到楚國夫人堂中,見她正襟危坐,下頜微揚(yáng),依然是粉面含威的模樣,也不知那幅頭面給她帶來何等際遇,心下都有些忐忑,亦只得施禮如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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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向楚國夫人襝衽:“楚國夫人萬福?!?br/>  ?
  ??楚國夫人起身,徐徐踱至劉娥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她,再打量龔美。龔美被她看得心慌,問安后便深垂首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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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收回目光,又落至劉娥身上。劉娥感覺她的注視,不由抬起頭來,正與她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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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這才淡淡開口:“賞劉娥、龔美,錢各十貫,兩季綾、絹各十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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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劉娥與龔美目露驚訝之色,楚國夫人微微一笑,溫和地?cái)v起劉娥,道:“上次委屈你了。”又對龔美解釋,“這些是給你們的賞賜,定制頭面欠你的工錢會加倍給你?!?br/>  ?
  ??隨后楚國夫人簡要地跟他們提了提官家及眾宮眷對頭面的贊譽(yù),肯定了首飾的創(chuàng)意,向他們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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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美笑道:“首飾是依照我妹妹給我的圖樣打造的,夫人要謝就謝她吧?!?br/>  ?
  ??劉娥不待楚國夫人開口即道:“劉娥不敢居功。夫人出身高貴,氣品高雅。我正是想著夫人的身影,才能指引龔大哥打造出仕女圖樣?!?br/>  ?
  ??楚國夫人不由笑出聲來:“你真會說話,難怪大王對你另眼相待……織房辛苦,以后你還是回大王書齋伺候他吧?!?br/>  ?
  ??劉娥卻不應(yīng),又朝楚國夫人深深一福,道:“夫人,我在織房這些日子,雖說有些辛勞,但也學(xué)會不少針黹女紅,我覺得比點(diǎn)茶有趣,愿意繼續(xù)留在織房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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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默默觀察她:“此話當(dāng)真?織房是為王府上下的人做事,總不如伺候大王一人來得清閑?!?br/>  ?
  ??劉娥道:“劉娥是任職于秦王府,從來不求只為秦王一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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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凝視她良久,最后面上漸漸浮起一絲淺笑:“我見你天資不凡,對服飾頗有心得。如若不棄,不妨常伴我左右,為我準(zhǔn)備妝奩服玩。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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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當(dāng)即下拜,道:“謝夫人,劉娥求之不得?!?br/>  ?
  ??楚國夫人端然接受了劉娥的大禮,自覺這真是個完美的結(jié)局,向劉娥展示了自己的寬容大度,又把她拴在了自己身邊,此后她一舉一動盡在自己掌握,即便她真有心接近秦王,也不再有那么多機(jī)緣。這樣處置比逐她出府溫和多了,絲毫不會有損與秦王的夫婦感情。何況,劉娥聰穎,若為己所用,未嘗不是個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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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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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便服的盧多遜只身乘馬朝城外馳去,行至一人跡罕至的小河邊,見有一位身披蓑衣頭戴箬笠的男子獨(dú)坐于岸邊釣魚,方才勒馬止步,下馬后緩步走到那釣魚者身邊,凝目探視無誤,再朝那人長揖:“殿下?!?br/>  ?
  ??釣魚者微微側(cè)首,箬笠下露出趙廷美暗含憂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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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冰窖一事之后,趙廷美與盧多遜再也不在秦王府中見面,平常通過彼此心腹暗通消息,必須面談,也會各自喬裝一番,約在不易為人監(jiān)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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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jīng)趙廷美示意,盧多遜在他身邊坐下,舉目望向趙廷美釣鉤拋下的水面,低聲道:“官家在壽宴上借珍珠之事斥責(zé)陳國夫人,實(shí)則劍指殿下,連戲都懶得做了。殿下應(yīng)當(dāng)機(jī)立斷,以免日后受制于人?!?br/>  ?
  ??趙廷美默默凝視水面漣漪,良久后一聲嘆息:“他畢竟是我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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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一哂:“殿下孝悌,處處顧及親情,他人可未必如此。殿下若再不行動,會越來越受官家束縛逼迫。他現(xiàn)已對殿下嚴(yán)加防范,將與殿下結(jié)交的臣子或降職或罷免,或閑置不用。恕臣直言,殿下不把握時(shí)機(jī),將來只怕會與德昭、德芳一樣,想反抗也無能為力了?!?br/>  ?
  ??趙廷美仍未表態(tài),只是黯然道:“容我再想想?!?br/>  ?
  ??盧多遜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雙手呈與趙廷美:“這是中書守當(dāng)官趙白交給臣的密報(bào),里面記錄著中書門下近日所擬的詔敕要點(diǎn)。殿下請看看,有多少是對殿下不利的?!?br/>  ?
  ??趙廷美未持釣竿的手接過,匆匆掃了一眼,眉頭蹙了起來,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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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見狀又道:“這還只是中書門下擬的外制,官家直接的誥諭是交給翰林學(xué)士擬內(nèi)制??上缃窈苍褐袝簾o我們的人。殿下不妨設(shè)法,向鎖院擬旨的翰林學(xué)士打聽,官家最近罷免的官員,可有殿下一派的人。人越少,殿下處境就越危險(xiǎn),必須作決斷了?!?br/>  ?
  ??趙廷美嘆道:“單憑你我及朝中幾名官員之力,恐怕還沒有十分把握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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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道:“臣慚愧,雖名為兵部尚書,但僅掌儀衛(wèi)、武人科舉之事,形同虛銜。兵部職事為樞密院、三班院所分。但日前潘美妻女獻(xiàn)珍珠于陳國夫人必然出自潘美授意,有向殿下示好之意。殿下應(yīng)把握良機(jī),借潘美之力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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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沉吟,還是搖頭:“官家猜忌潘美,僅讓他操練奉宸隊(duì),兵力有限,有何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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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微微一笑:“奉宸隊(duì)人雖不多,卻也是禁軍。先帝能于陳橋兵變,不也借的是禁軍之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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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沉默不語,想起了陳橋兵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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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祖趙匡胤原為后周殿前都點(diǎn)檢,掌殿前禁軍。后周顯德七年北漢及契丹聯(lián)兵犯邊,宰相范質(zhì)授趙匡胤軍權(quán),率大軍出城御敵。行至陳橋驛,其親信在軍中議論,稱皇帝幼弱,不能親政,不若擁立趙匡胤為帝,以抵御外侮。彼時(shí)名為趙匡義的趙炅與趙普將黃袍披在故作酒醒狀的趙匡胤身上,拜于庭下,山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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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匡胤旋即率軍回京,守城的禁軍將領(lǐng)石守信、王審琦等人與他原為結(jié)社兄弟,知曉兵變后迅速開城門接應(yīng),是以趙匡胤幾乎兵不血刃就奪下了開封城,逼周恭帝禪位,改國號為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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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多遜見趙廷美漸有被說服的趨勢,遂進(jìn)一步勸道:“今上如今明顯重曹彬而輕潘美,潘美難免心存怨望,我們正可善加利用。他主管的奉宸隊(duì)表面上不如皇城司顯要,但也是萬中挑一選出來的精銳之師。何況金明池宴集,沿途護(hù)衛(wèi)車駕的正是奉宸隊(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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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終于開口回應(yīng):“你且試探潘美一下,莫要輕舉妄動?!?br/>  ?
  ??盧多遜淺笑頷首:“這個臣明白,請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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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下波瀾涌動,似有魚兒上了鉤。趙廷美忙雙手提竿,那魚甚大,在空中掙扎一番,竟掙斷了魚線,含著釣鉤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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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與盧多遜相顧大笑,隨即又?jǐn)[首嘆惋:“好大的魚,可惜了?!?br/>  ?
  ??翰林學(xué)士為皇帝擬詔令,按慣例要關(guān)門鎖院,不讓人進(jìn)入翰林學(xué)士院與擬旨的學(xué)士接觸。但最近趙廷美格外官員任免及皇帝動向,常借朝會和入省之機(jī),繞道到翰院,使侍從叩門,借口天氣炎熱,向擬旨的官員送冷飲,故做隨意狀打聽官家詞頭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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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學(xué)士向其透露一二,更多的噤若寒蟬,一聽秦王駕到即命人緊閉大門,秦王侍從叩門也裝作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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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炅知曉曾有翰林學(xué)士向秦王透露詔令內(nèi)容后也引而不發(fā),暫未向趙廷美流露任何不滿,只是不許那學(xué)士再度值宿擬旨,有降職之意,同時(shí)把通判升州的蘇易簡召了回來,命他充翰林學(xué)士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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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初次值宿,來到皇帝寢殿萬歲殿領(lǐng)詞頭。入到殿中,但見趙炅身后珠簾兀自晃動,五色琉璃珠流光溢彩,其后似有人影飄去。蘇易簡循著殿內(nèi)猶存的暗香猜度,因他的到來隱于珠簾后的應(yīng)是一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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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施禮如儀。趙炅沒有忽略他目光在珠簾上的短暫停滯,含笑解釋:“剛才離去的是李夫人。她來給我送了些蜜沙冰?!彪S后目示案上銀盤,“喏,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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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蜜沙冰是將冰刨成積雪狀,于盤中堆成山形,再以豆沙和蜜覆之,以銀匙調(diào)和食用,是國朝宮廷消暑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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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炅命人為蘇易簡添餐具呈蜜沙冰,要與他分而食之。蘇易簡惶然推辭,趙炅只是笑,一定要他坐下安心享用:“她做了這一大盤,我哪里能吃完。若剩下許多,又怕她不滿。正巧你來為我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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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蘇易簡只得坐下,與趙炅相對,君臣二人分食蜜沙冰,不時(shí)言笑敘談,不知不覺將那一盤冰食盡,趙炅才從容授詞頭予蘇易簡,讓他回翰院擬旨。末了不忘問蘇易簡蜜沙冰滋味如何,蘇易簡連聲稱贊,趙炅又笑:“那我讓李夫人再做一些,稍后遣人給你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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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回到翰林學(xué)士院,坐于堂中細(xì)看詞頭,構(gòu)思詔令措辭。少頃,有宦官自萬歲殿來,向蘇易簡送李夫人做好的蜜沙冰。蘇易簡再三拜謝,親自送那宦官出門,目送他遠(yuǎn)去,再吩咐于翰院隨侍的小黃門鎖院以待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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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關(guān)上片刻后,忽然有叩門聲響起。蘇易簡蹙眉望去,小黃門笑了:“不消說,一定又是秦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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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黃門向蘇易簡迅速解釋了秦王叩門的緣由,然后請示道:“蘇內(nèi)翰,這回我們是不是也裝作沒聽見,任由他叩門,只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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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凝眸一想,然后轉(zhuǎn)顧小黃門,沉著道:“把院門大大敞開?!?br/>  ?
  ??小黃門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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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微笑,吩咐:“快去?!?br/>  ?
  ??小黃門打開翰院大門,趙廷美本已欲帶侍從離去,忽見院門洞開,不由詫異,狐疑地朝內(nèi)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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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已大步流星地自堂中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即含笑朝趙廷美作揖,問:“不知秦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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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道:“今日陳國夫人贈了我一壇她釀的梅花酒,最宜夏日加雪泡飲用。我路過翰院,想起官家說過,蘇內(nèi)翰愛飲酒,平日作詩文常佐以美酒。故此欲分一壺給內(nèi)翰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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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笑道:“秦王美意,易簡心領(lǐng)。只是作詩文雖可佐酒,但今日是為皇帝擬詔令,豈敢有絲毫懈怠,飲酒易誤事,易簡萬萬不敢此時(shí)暢飲。還望秦王將雪泡梅花酒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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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遲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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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又笑指身后院中滿架荼蘼:“翰院花開,大可有觀之處。秦王想必也是尋芳而至,不如入內(nèi)細(xì)賞。”隨即又喚小黃門,道,“請秦王入院中賞花,并把適才官家送來的蜜沙冰向秦王奉上?!?br/>  ?
  ??小黃門答應(yīng)一聲,要請趙廷美入內(nèi)上坐,趙廷美卻擺手,深看蘇易簡一眼,然后轉(zhuǎn)身,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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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趙炅視朝,議罷國事,照例問眾臣可還有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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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普瞥了瞥蘇易簡,持笏出列:道:“陛下,臣聽聞秦王近日入宮,每每漫步到翰林學(xué)士院前,叩門向擬詔令的學(xué)士送冷飲酒水。往日學(xué)士們多閉門不受,昨日蘇易簡卻開門與之相見,不知何故?!?br/>  ?
  ??不待蘇易簡有所反應(yīng),趙廷美先行出列,朝趙炅躬身:“陛下,臣向?qū)W士送冷飲,只是體恤他們盛暑鎖院擬旨之辛勞,實(shí)無他意。昨日亦只是信步走到翰院門外,見院中花探出墻頭,開得正好,便駐足觀賞,蘇內(nèi)翰聞見,開門施禮,如此而已,我們并不曾議及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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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炅看向蘇易簡,不疾不徐地問:“卿,有何要說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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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從容出列,躬身稟道:“陛下,昨日秦王確實(shí)曾來到翰院門前?!?br/>  ?
  ??趙炅目如深潭,不見一絲波瀾:“哦,他是來賞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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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側(cè)首一顧趙廷美。趙廷美垂目,暗暗握緊手中的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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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易簡銜一抹微笑低首應(yīng)對:“秦王是在賞花。臣隨后敞開院門,任其觀賞,并請他同品陛下所賜的蜜沙冰。秦王卻不進(jìn)來,想是有要事在身,很快便回去了?!?br/>  ?
  ??趙炅哈哈大笑,轉(zhuǎn)顧趙普。以責(zé)備的口吻道:“開封府事務(wù)繁雜,秦王日理萬機(jī),委實(shí)累了,難得有空信步賞賞花,你們還整天盯著他說三道四,害得他連朕一碗蜜沙冰都不敢坐下來嘗?!?br/>  ?
  ??趙普低首,淺笑道:“臣惶恐?!?br/>  ?
  ??趙炅頓了頓,又和言對趙廷美道:“開封府事多,你一人料理確實(shí)太辛苦,不如朕派個人來幫你吧?!辈坏融w廷美回答,他即端然坐直,面對眾大臣,宣布:“即日起,開封府增設(shè)‘權(quán)知開封府事’一職,任職的官員協(xié)助秦王掌開封府事務(wù)。人選朕稍后確定?!?br/>  ?
  ??趙普立即欠身,朗聲道:“陛下體恤兄弟,此舉仁德英明?!?br/>  ?
  ??眾臣亦紛紛附和:“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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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直立于躬身行禮的眾臣之中,一臉冷肅,許久后才徐徐下拜,道:“臣,謝陛下恩典?!?br/>  ?
  ??5.緙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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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坐于書齋中,細(xì)看中書守當(dāng)官趙白剛送來的密報(bào)。趙白一身布衣,是喬裝成秦王府粗使家仆才進(jìn)入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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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報(bào)中寫著皇帝增設(shè)的“權(quán)知開封府事”職事:掌領(lǐng)京府畿甸民事、獄訴,諸凡戶口、賦役、道釋、治安等,頒其禁令、會其帳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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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胸口不住起伏,終于拍案而起:“這些事都讓他做了,要我這開封府尹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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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白深垂首,輕聲應(yīng)道:“大王仍兼功德使,管佛、道及寺廟功役事,并兼畿內(nèi)勸農(nóng)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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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嗤笑,雙目被怒火灼得微紅:“官家之心,路人皆知,用權(quán)知開封府事來分我的實(shí)權(quán),無非是想把我架空?!?br/>  ?
  ??趙白向前兩步,靠近趙廷美,在其面前壓低聲音說:“盧尚書請臣向殿下傳語:殿下一直顧念手足之情,不忍做出兄弟鬩墻之事。如今怎樣?殿下若不先發(fā)制人,必將受制于人?!?br/>  ?
  ??趙廷美凝視趙白,趙白躬身以待。須臾,趙廷美將眼神移開,仍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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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白又道:“盧尚書還有一句話請臣轉(zhuǎn)告殿下:金明池水心殿宴集是最好的機(jī)會,我們已有內(nèi)臣策應(yīng),百戲之人盡在大王掌握,若再得禁軍相助,事可成矣。殿下切勿錯過良機(jī),如今已到該仔細(xì)籌謀的時(shí)候?!?br/>  ?
  ??趙廷美惘然望向窗外,目中神色變幻,隨即長嘆一聲,只是負(fù)手踱步,并未作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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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shí)忽聞門外傳來步履聲,侍女槿伊未經(jīng)傳報(bào)便推開緊閉的門,讓一名內(nèi)人打扮的女子匆匆奔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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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看清那女子是伺候陳國夫人的內(nèi)人,煩躁地斥道:“誰讓你來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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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恕罪……”內(nèi)人跪下,叩首后道:“奴家見事關(guān)重大,才來向大王稟報(bào)……陳國夫人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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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一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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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人細(xì)說:“陳國夫人壽宴之后心口就一直發(fā)悶,這幾日撐不住,臥床靜養(yǎng)。今日醒來,竟嘔出一口血,夫人看了看,便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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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焦急地問:“傳了太醫(yī)沒有?太醫(yī)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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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人道:“太醫(yī)說夫人動了痰氣后又著了些風(fēng)寒,開了兩劑藥,夫人飲了還是不見起色?!?br/>  ?
  ??趙廷美細(xì)問內(nèi)人陳國夫人病發(fā)緣由,按時(shí)間推測,正是壽宴受趙炅譏刺珍珠之事后。趙廷美心知他這生母生性軟弱,心思又重,在皇帝那里受了委屈不敢聲張,又恐連累兒子,苦處郁結(jié)心中反復(fù)思量,越想越怕,終致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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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焦慮之下于房中快步來回,最后卻也只是喟然長嘆:“若夫人醒轉(zhuǎn),替我傳話,就說我會去探望她老人家?!?br/>  ?
  ??內(nèi)人領(lǐng)命,旋即告辭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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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眉頭深鎖,目中盈淚,手無措地伸向案上一只茶盞,似要引至唇邊飲,卻又陡然將茶杯摔到地上,茶盞碎裂,茶水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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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白跳開避讓,然后朝趙廷美跪拜:“殿下切勿太過悲傷,陳國夫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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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揚(yáng)手打斷他,目色冷凝,一字一字吩咐道:“轉(zhuǎn)告盧尚書,金明池一事,就按他說的辦,請他速速聯(lián)絡(luò)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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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白伏拜,朗聲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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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把最近重金購來的新衣陳列于自己寢閣堂中,各色式樣,不同花紋材質(zhì)的大袖衫、褙子、襦裙、披帛等約有百十來件,羅列其中,花團(tuán)錦簇,燦若云霞。楚國夫人緩步行于衣物之間,不時(shí)拈起這件,搖了搖頭,又拈起另一件,用審視的目光逐一細(x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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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入內(nèi),向楚國夫人行了萬福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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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笑而招手:“你過來,看看哪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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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聞言靠近她,開始細(xì)心翻檢每件衣裳。良久后從滿屋綾羅綢緞中挑出一件,雙手展開向夫人展示:“夫人,這件衣裳絲線瑩潔,編織精巧,設(shè)色清雅,最重要是圖案像文人畫,一定出自名家之手?!?br/>  ?
  ??那是件緙絲大袖衫。緙絲織物是以生蠶絲為經(jīng)線,彩色熟絲為緯線,采用通經(jīng)回緯之法織成。遵循細(xì)經(jīng)粗緯、白經(jīng)彩緯、直經(jīng)曲緯原則,用彩緯呈現(xiàn)花紋,配色如傅彩,十分精巧。這件大袖衫以天青色為底,緙絲圖案為荷塘小景,芙蕖姿態(tài)曼妙,荷葉下一對鴛鴦?wù)趹蛩哆吳嗖萦L(fēng)搖曳,而遠(yuǎn)處天際有一只白鷺飛過,形神生動,意趣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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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聞言頷首:“你眼光果真不凡。這件緙絲衣裳,出自江南名家之手,織者是參考她那做過官的夫君畫作完成的,據(jù)說成品只有這么一件,是可遇不可求的孤品?!?br/>  ?
  ??劉娥含笑問:“夫人是預(yù)備下次入宮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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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笑而不答,須臾道:“織綾務(wù)送入宮中的緙絲衣物,用的無非是吉祥紋樣生色花,均不如這件雅致?!?br/>  ?
  ??趙廷美的聲音忽然冷冷地自門邊響起:“官家的李夫人要被冊封為德妃了,你可是準(zhǔn)備在她冊封禮上穿這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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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一怔,旋即滿面笑容地上前相迎:“大王怎么有空來看我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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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美不理她,徑直走到劉娥面前,上下打量那件緙絲大袖衫,然后側(cè)首命令楚國夫人:“這件列入給德妃的賀禮,稍后送入宮去?!?br/>  ?
  ??楚國夫人愕然,然后忿忿道:“這可是孤品,我花費(fèi)重金千里迢迢派人去江南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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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道是孤品?”趙廷美冷笑,頃刻間已拉下臉來,厲聲斥道,“你上次戴那掬水弄月的頭面,已然在宮中風(fēng)光無兩,德妃冊封禮上你還想如法炮制,穿一身孤品衣裳去搶她風(fēng)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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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夫人氣餒,嘀咕道:“我只是不愛那些循規(guī)蹈矩的錦繡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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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身份,李夫人是官家娘子;論年齡,她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你跟她爭什么?”趙廷美嘆息,又和緩了語氣命道,“如今你衣著打扮,乃至說話措辭,都要平淡謙和,切勿引人矚目,更別存心與嬪御較勁,讓人覺得你僭越?!?br/>  ?
  ??楚國夫人雖不滿,但見趙廷美神色,亦不敢反駁,只得郁悶地頷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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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以往,趙廷美并不會過多妻子服飾,但經(jīng)陳國夫人珍珠之事,已知女眷妝容言行不慎隨時(shí)會招致皇帝對自己的猜忌,如今自己又有了不臣之心,更是處處小心,生怕楚國夫人再來添亂。每次她入宮,總恨不得她穿得如尋常老婦一般,混跡于蕓蕓眾生中,不會引來趙炅狐疑目光半瞬迂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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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的心思,楚國夫人并不十分明了,還道夫君謹(jǐn)守天家儀制,才要求自己一味謙讓。雖說被迫同意將那件緙絲大袖衫送給德妃,但一想到自己千挑萬選出來的絕世華服將穿在李清瞳身上,心頭便如被刀狠狠剜了一塊,幾欲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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